他已经对乱世的野心家失去了史书用赞美词语堆砌出来的敬重,害怕司马家回事第二个广郡王。
他带着老奴和弟弟下山,买铺子开始做海商生意,很快招揽了船队,都是自己人。
老皇帝的时候海禁已经许多年了,此番司马家开海禁,哪怕收取的税收很高,仍然有人前仆后继地往这个坑里跳。而这里来历不明的人太多了,宁昭用三两银子办了一家三口的身份户籍,在山下安定了下来。第一班子船队很快就收集起来,都是他早就安排好在码头寻工的自己人,很快开始了第一次航行。
铺子里的生意十分萧条,宁昭也不在意。
司马家的消息源源不断往他这里传来,一切有条不紊而风平làng静,知道有一天有一个乞丐把一包东西扔在他门前。
竟又是个婴儿!
宁昭的人追出十条街都没能把那个乞丐给追回来。宁昭只好把那婴儿带回家中,打开破烂的襁褓,里面竟然塞着一张信。信应该是那乞丐留的,写信人说自己的是高辉,残了一目身染重病,只有这一个骨ròu还请他帮自己抚养,而他的身份自己不会透露半句。
高辉。
这个名字宁昭不陌生,那是他那个曾给他爹带来无限荣耀的姑姑的独子,比他大五岁。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活着,立刻让老奴加派人手去追查。结果得知,原来他放下孩子之后,就拐进另一条巷子直接上了桥投河死了,尸体已经打捞上来,确实残疾一目又患了重病。宁昭怅然,让人好好将他安葬了。
宁家商铺的东家安葬了一个乞丐还收养了乞丐之子为继子,特地到衙门造了户籍,一下子便出名了。
许多乞丐都寻了上来,宁昭起先还让人好言好语地劝走,见他们变本加厉,便随老奴处置了。那老奴能带着小主人逃生,还在宁昭的指派下办成了许多事qíng,早已不是当初一个商户府上的小小家奴,他也能狠得下心肠,直接打断两个乞丐的腿送官,告上公堂说他们偷窃毁坏店中财务,张口便要十两银子的赔偿,赔不起银子,衙门只好打了一顿给原告出气,至于牢饭这些人也是没命吃的。
此事过后,宁家商铺前回复门可罗雀的冷清,直到有一个扮相寒酸却又gān净的青年找上门来。
来人自称姓李,问店中是否需要账房。
宁昭认得他,他之前带着两个孩子在门口晒太阳,便见他被一家家店铺拒绝,甚至被人láng狈地驱赶。可看他现在仍然温和平静,便想这就是他爹曾经教导过他的心机深沉之人,同样也是可造之材。就算对方是个不知感恩的,也应当结下善缘,而不要结仇。
于是便道:“你会做什么,想要多少工钱?”
青年显然没料到他有意留自己,也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诧异地睁大眼睛,随即忍不住露出喜色,说道:“在下读过书,识字能文,还学过九章算术,可胜任账房一事。至于工钱,按每月二百文便足矣。只是小的冒昧,因家母抱病急需医治,不知可否直取一月的工钱?”
宁昭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若非今天老奴不在,他此刻也早被赶出店中了。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原以为自己说出那等无礼的要求之后,这个少年也会同之前几家对他印象尚可的掌柜一样将他驱逐,没想到他还有留自己的可能,便赶忙道:“在下姓李,单名悭,双字子谦,宁海本地人士。”
宁昭一手推着摇篮,一手从柜子里拿出一两银子放在台面上:“这个给你,往后从你工钱里扣,明天开店前,我要在这里看到你,明白吗?”
青年双手抖了抖,只觉不可思议。
但他真的太需要钱了,并没有多问他为什么会信任自己愿意给自己这么大笔的银子,只是答应之后真诚道谢便离开了。
回来的老奴和他擦身而过,还以为今日有人照顾生意便问了一句,听了始末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他家小主人才好。
这种人,再多善心给他撑死了就是一贯铜板,怎就眼睛不眨一下便给了一两银子呢虽然家藏huáng金万万两,老奴这些年仍然朝守财奴的方向一去不复返。宁昭含笑听他唠叨着,看着睡着手旁的两个孩子,眼神温柔。
老奴见状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少爷也快六岁了,这样推着该累着小主人了。”
便是老爷当年也没有这般疼爱小主人的,老奴见他对小孩着实喜爱,难免又说起婚嫁生子的事qíng来,宁昭赶紧推着两个熟睡中的孩子逃之夭夭。
322.番外三
番外三
宁朔是真喜欢这个小娃娃,虽然他又丑又瘦,但从老奴嘴里听说自己小时候是如何被兄长拉拔长大的,对兄长崇拜至极的宁朔也想效仿宁昭的壮举。
首先第一件,便是给小娃娃名。
他对这件事看得非常重,小娃娃到了这里快一个月了他都没有拿定主意。
李子谦还好心给他出了个主意,被宁朔整整嫌弃了三天没同他说一句话,把李子谦搞得哭笑不得。他来的第一天,宁昭开门时见他已经不知道在门外等了多久,于是让他进来后便道:“店里现在没什么生意,你每天把店面收拾一遍,把店里的东西都记熟了,等船队从海上回来,你再学着掌柜以前的账本,把那些东西登基好便是。”
宁昭说完也不理他,自己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李子谦欠了他大恩,因此卖力gān活,但店里的活计太过轻省他很快就无事可做,便时常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看着少年的模样,不像是商人倒像是世家养出来的贵公子。
他见宁昭起来立即站直了等他吩咐,不成想他直接进了里堂,两刻之后手上抱着一个婴儿手上牵着一个打着呵欠的孩子便出来了。
他听那孩子抱怨宁昭:“阿兄,都说了让你早点叫我起来的,昨晚书还没有看完。”
宁昭点点他的鼻子,语带宠溺:“小孩子就是要睡够了才能长高,才能变聪明,书什么时候看都不行。”
宁朔昂着头抿着笑哼了一声:“阿兄如此不成体统,我没变成纨绔便是天资过人了。往后我可不会这般教我的小侄儿,一定督促他勤勉,好好做人。”
“哈哈,那好呀,等咱们阿朔变成小夫子,阿兄就可以功成身退啦。”
“阿兄放心吧,我会养你和小侄儿的。”
他高兴地说着,又抓着千字文仔细看着。李子谦羡慕地看着,想到家中总是哭闹的弟妹,还有投军不知去向的父亲,眼里蒙上了一层灰。
宁昭没有给他多余的关心,直到第一队下海的人回来,他终于找到了和司马家接触的机会。他知道司马家中的老夫人喜欢珍珠,这一次让出海的弟兄们特意搜罗了许多珍品,果然引来了司马家的关注。来买珍珠的是司马家的少爷,哦,在广州府应当叫三皇子。他是陪着一个妙龄女子来的,宁昭看见他便知道传言说他联姻在即十有**属实了。
不过看他并不热络,反而在看自己的时候目光停留了一下。
他的态度不热络,甚至冷淡得有些过分,但那女子明显芳心暗许,对着他百般娇嗔千般示好,遭了冷落还是一张笑脸。
不多时,宁朔推着小婴儿出来,万分高兴道:“阿兄,我取好名字了!”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把宁朔抱起来,亲昵笑道:“快告诉阿兄,是什么?”
他一副急切想知道的模样取悦了宁朔,后者笑嘻嘻道:“小侄儿一定会喜欢的,就叫宁明宇。明是我和阿兄的名字,宇,是宇宙,阿兄说过宇宙就是全世界比天下还大。”
“嗯,真棒!”
宁昭完全没想到他果真能取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不吝夸赞地称赞了好半晌,尊贵的客人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察觉。
李子谦无奈道:“东家,方才人家问有没有更好的珍珠你都不理会人家,差点把那姑娘气走了。”
“没仔细听。”
宁昭没什么诚意道。
当天夜里,他家中却来了不速之客。
“是你?”
月光清透,宁昭眯了眯眼睛没点烛火也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你记得我?”
来人惊喜。
“客人,我们今日才见过。不知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他可没想过自己和司马三皇子的第一次jiāo谈会是如此不正式。
司马逍叹了一口气,“你是宁昭,是吗?”
宁昭惊讶,没想到对方一语点破自己真实身份。宁昭这个名字太特殊了,城中总有知道这个名字典故的人,是以他在外行走用登记官府户籍的都是化名。他戒备地看着司马逍,后者笑了笑,说:“看来你果真不记得我了。当年你还来我家中吃过寿宴,吃酒酿醉虾醉了,还在我屋中睡了一夜呢。”
这件事宁昭倒是有些印象,他道:“我并不记得见过你,不过我既已家破人亡,同司马家也没有亲故,不值得三皇子特意走这一趟吧?”
“你不必如此,我没有恶意。”
司马逍人高马大,传说中在战场上屡立奇功斩杀千军,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没想到宁昭今夜却见这个冷肃的人挂着外界传闻不得一见的笑脸,还变化多端,微笑,苦笑应有尽有。
宁昭看着他:“我不会是你来此的目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司马逍看着他瓷白的脸蛋,心里还想着他当年在自己chuáng上耍酒疯的模样。虽然只有七岁上下,可咬起人来毫不含糊,咬了他一口还笑得像个小疯子一样揪着他的耳朵不放。这些年他有时会想起那个孩子得意嚣张叉腰大笑的模样,没想到一别多年,再见却是这副场面。
司马逍只好开门见山:“今日在你收养的孩子身上看到一块玉佩,不知可否让我一观?”
宁昭万万没想到会扯到玉佩上,那是宁朔身上唯一的身份信物,听老奴说这块玉保佑他平安长大,就无私地塞给了自己的小侄儿,期望他跟自己一样长得又qiáng壮又聪明。
宁昭装作狐疑地看着他,“你接下来不会是要说,那块玉佩是你家的吧?难道那玉佩里藏了什么宝贝不成,竟让三皇子如此大费周章地讨要。”
司马逍一怔。
眼里便有了一点笑意,看他这话中带刺的样子,才是他想象中那个嚣张的咬了他下巴的孩子长大后该有的模样。他心里竟然有一股亲切之意,便看着他笑道:“不瞒你说,那玉佩确实很像我兄长的遗物,那是他与我阿嫂的定亲之物。当年家中遭遇横祸,我同父兄都在外领兵,阿嫂则在府中养胎由我娘照管,后来我想知道,那玉佩你从何处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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