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安康破涕为笑,指着朱定北道:“你个屠夫,我才不会让别人听见不该听见的呢。”
朱定北笑起来,“不过你们都要听楼大的话,以后说话留心点。随便惯了,难保哪天在别人面前也说漏嘴,只是一两个听到也就罢了,要是百八十个听到,我都杀不过来。”
“哈哈,楼二说的对,你就是个屠夫!”
少年眼中的yīn霾,随着笑声散去。
朱定北则在心中暗道:怪不得那日公主和驸马爷那么气急败坏,原来……这般耐不住寂寞啊。
又过了几天,月末休沐前,宁衡总算回来。
他等在镇北侯府外,用的还不是长信侯府的车架,若不是孙必胜特意敲了他的马车他还未留意到。
朱定北奇怪:“怎么不回府休息,什么话明日到学府说也是一样的。”
宁衡沉默了一瞬,开口道:“金矿那边的挖了第三批矿了,这一次挖掘的量比较多,有一些含量很足。我着人把这批金子留着,待铸成金锭,打上贞元宝印,再转入你府上。”
再没有比这个让朱定北高兴的消息了,他现在是真缺银子!
“你快同我说说,有多少?”
宁衡见他眼睛里都冒出金光,不由笑起来,“大约有五千两huáng金。”
宁衡语气淡的像是说五百文铜钱似得,这数字可把朱小侯爷砸晕了,他两辈子还没摸过这么多金子!
“阿衡,等我拿到了我抱几块垫在我上,我还没陪金子睡过觉呢,哈哈哈!”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宁衡都笑出声了,连忙咳了一声道:“元宝硌人,我让人打成金砖。”
“哈哈哈,金子啊金子~”
朱小侯爷此刻的表qíng可以称之为梦幻。
宁衡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朱定北也顾不上拉开他,美了好一会儿,才问起宁衡五公主的事qíng。
“……秦奚的消息可是真的?”
虽然心里基本确定了,他还是有必要问一问宁衡。
宁衡点头。
“五公主听说前几天和婆家闹不愉快,到公主府去了,莫非他其实是在太后宫中?”
宁衡摇头:“我去的时候,她已经被送出宫了。”
朱定北哦了一声,“看来那天他们要让司马小姐封口的事qíng就是他们婚前私通的事qíng了?”
宁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不止如此。”
第54章 李氏一族
第五十四章
听到宁衡说司马御棋的女儿在五公主与驸马归宁路上被害的事qíng还有□□,朱定北不由竖起耳朵。
这样的密辛若是对别人,宁衡一定半个字不提,但不知为何就是对朱定北多一分天然的信任和亲近。见他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他咳了一声,将未说完的话一并告诉他。
“公主殿下虽贵为帝姬,但到底事关女儿清白,太后当日确实有意借称自己不适将公主留在慈宁宫将养。不过,落胎那天晚上五公主惊梦,醒来后深思不属,说了一些……太后娘娘不爱听的话。这其中便有一件,司马小姐腹中也曾有过驸马的子嗣,而她就是用这个孩子的命换了公主殿下保全自己和幼弟的承诺。五公主怕夜长梦多,因此当时看着司马姑娘喝下那晚堕子汤,司马姑娘已有将近三个月的孩子,这一碗汤药下去,留了许多血,惊了公主的神魂。”
朱定北冷嗤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驸马爷恐怕也知道这件事吧?”
宁衡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司马姑娘那孩子没有公主出手,他也会出手的。只是亡者没想到,他们会背弃诺言。”
“呵,这二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宁衡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太后娘娘问出了前因后果,气恼之下让人直接送她走,连贵妃娘娘都没通知。”
“太后的病?”
“不碍事,只是伤心惊悸加之夜里受了凉。太后年纪大了,病qíng才拖了些时日。”
朱定北点头,沉吟片刻道:“这样看来那位司马小姐应该是个非常懂得取舍的人物,当日又为何自投罗网?会不会是她手中还有未出的筹码,才……?”
以宁衡的立场,这些事qíng他听过就罢,不会去深究。
但朱定北却不得不多想一层,毕竟司马小姐不是别人,而是司马御棋的女儿。她若是手中真的有这样一个筹码,会不会与司马御棋触怒皇帝那个秘密有关?
宁衡轻声道:“逝者已矣。长生,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要同你说。”
“哦?”
宁衡脸色有些沉郁,言辞严肃:“小王氏身边那婆子的娘家表兄,是一家商铺的掌柜,与京中许多官邸都有接触。调换的药包便是从其中有一家流转出的――司州驻军李捷将军府。”
“姓李?”
朱定北一下子皱起眉头。
这人要是姓李,事qíng就复杂了。
“阿衡,你该知道,大靖开朝的时候便有朱、李两个异姓王。在当时文不出李,武当属朱,过了两朝之后,朱家和李家退居侯爵之位,且不再世袭。而李家在文宗年间因谋逆罪被株连九族,只有一些微末的分支留存下来。李家此后弃文从武,到如今,朝中李姓武官也有朱姓武官一半那么多。”
若是牵涉李家,朱定北就不能只考虑李捷一府了。
宁家历代家主对大靖朝各大家族的起落兴衰如数家珍,不过宁衡没有多提祖辈的恩怨,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泰安十七年,有一位李丛将军因刚愎自用延误军机,致使凉州七郡失守――”
“李捷是李丛老儿的子孙?!”
朱定北吃了一惊,随即又否定道:“不可能!李丛的亲族早就死光了,若是李姓旁族没有理由针对我朱家。”
宁衡见他一点就透,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叹息。捏了捏他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宁衡接着说道:“凉州七郡沦陷,先帝大怒将李丛满门抄斩。但刑部执刑是按照户部上登记的户籍来办事,这个李捷是李丛最小的儿子,因李丛的族叔膝下无子,出生不久就过继到了他的名下。”
“那他现在想与我朱家如何?”
朱定北低垂的眼眸里全是杀气,语气也无法冷静。
“当年我阿爷年资历尚浅,也不过是朱家军的少将,就是这李老儿不听劝,还将我阿爷扣押不得参与战事。战败后,他倒是一死谢罪,还以为自己能留一个为国捐躯的好名声。哼,真以为别人都是蠢货吗?后来还是我阿爷率军厮杀,才将七郡夺回,将羌族和鲜卑驱逐。”
“先帝判他满门已经是手下留qíng,比起当年凉州七郡血流成河家破人亡的惨状,他们死有余辜。”
朱定北抬眸,“李捷藏了这么多年,为何现在又对我出手?”
“李捷出手虽有私仇的缘故,但此举背后定有我们还未看破的深意。”
宁衡心中也有疑虑,李捷驻守司州三郡已有几年,从未有大过错。又是朱老侯爷同辈的人,眼看着就要到jiāo棒的时候。这些年他一直没有表露出对朱家的敌意,而且地下儿孙也算成器,当不至于为复仇或泄愤拿晚辈的前程开玩笑。毕竟,有心人都可以查到他和李丛的渊源,这是一个可大可小的污点,一个不好可就不只是晚节不保。
朱定北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他直觉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是什么缘故。
宁衡见他面色烦恼,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既然已经摸出这条线,要怎么做,还要你自己决定。”
朱定北点头:“我同阿爷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阿衡……谢谢你。”
朱定北认真道。
他知道宁衡是怎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宁衡不会卷进这些事qíng来。
历代长信侯爷都是大靖的富贵闲人,从不cha手别的世家的事qíng,也不会和其他世家相jiāo过深。
宁衡为他所做的,已经不止多少次触犯到长信侯府的立身之道。
宁衡笑起来,只摸着他不服顺的头发,没有说话。
朱定北回府之后,等不及吃饭,就到前院书房中。老侯爷正在后院等着他回来用饭,听了朱三的话,忙起身往外走,老夫人喊他也没留意。
“这老的小的!”
老夫人叫住朱三,让他把饭菜端到书房提醒他们爷孙吃饭。
朱定北将宁衡所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老侯爷,后者听罢,沉思良久。
“阿爷,你说他想要做什么?”
朱定北对于老一辈的恩怨只是耳闻,其中是否有什么曲折他却是不知。
老侯爷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东海告急,朱家军受皇命到东海御敌。老头子让我接管在凉州的朱家军,但我当时年轻在军中威信不高。李丛则是驻守凉州的主将,品级最高,父帅带兵离开后,他便主持凉州大局。他原本就不甘屈居人下,朱家军的主军一走,便将朱家军定下的诸多军规废除。”
“后来,我朱家军的斥候察觉到羌族和鲜卑结盟,我第一时间告知于他。他却不信,只说羌族和鲜卑一东一西,他们不可能越过大靖军的耳目牵上线。”
“那场恶战,我如今想起来还是齿寒。死的人,太多了……”
朱定北拧眉:“阿爷,过错在他,虽然与您切身相关,但你对当时的局面也已经尽力而为。李捷难道能将李家的人命算在朱家头上?”
老侯爷摇了摇头,解释道:“李丛死前曾留下一封血书,带着兵众和羌族同归于尽,他望圣上能够看在他尽忠的份上,饶他家小xing命。但那份手书不知何人动了手脚,没有随最后的战报一同回京,而等先帝收到手书的时候,李家满门已经问斩。”
“先帝对老臣心有愧疚,之后也没有亏待李家旁族的将士。”
朱定北听后,沉吟道:“李捷以为那封血书延误是朱家动手?”
见老侯爷没有否认,朱定北冷笑一声:“天真,难道他以为一个罪臣的血书能与凉州七郡百姓的认命相抵?依我看,血书延误说不定就是他们李家人下的手。”
“……这样说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当年旧事,老侯爷一直不得其解,如今听朱定北一说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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