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请郎中看过了?”罗用问她。
“村正过来看过,言是并未伤到骨头,应是无碍。”这田香儿看着虽磕碜,说话倒也顺溜。
“这是几时的事?”罗用皱眉,从屋顶上摔下了,竟然也不请个郎中看看,就算没伤着骨头,万一伤着内脏了呢?
“刚过元旦那几日。”田香儿答道。
“我跟你过去看看他吧。”罗用当即道。
说起来,他确实也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着那田崇虎了,那小子自打跟他学了做豆腐以后,就不怎么出来走动了,每日里只管待在家里做豆腐,年后又有殷大娘那事,这一来二去的,弄得他竟然到现在才得知田崇虎摔伤的事。
“三郎怎的来了?”待他二人去到田家院子,田崇虎的耶娘见是罗用来了,连忙出来招呼他。
“听闻崇虎摔着了,若不是刚刚香儿说起,我竟还不知。”罗用将自己拿过来的几个鸡蛋给他们递过去。
“就是崴了脚,不是什么大事,你来便来了,还拿东西做甚。”田崇虎的母亲推辞着将东西接了过去。
“我瞅瞅他去,可是这个屋?”罗用对这田崇虎的爹娘没什么好感,这时候也不想跟他们多说。
田崇虎的母亲见罗用要进自家儿子那屋,连忙也跟了进去:“瞧瞧我这几日忙得,屋里头也都没收拾。”
“你也别忙活了,我坐坐就走。”罗用见她又是整理东西又是扫地的,便也出言劝了一句。
这屋里头跟干净两个字实在不搭嘎,到处都黑乎乎的,那地面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扫过了,田崇虎原本是躺在炕上,这时候见罗用来了,便也坐了起来。
罗用与他打过招呼,又觉着这屋子不够暖,便去炕头那边,打算帮着烧把火,结果一看炕头旁边原本应是用来堆放柴禾的地方,这时候哪里有柴,就只剩下七零八落的几个小树枝,再看那灶膛里头,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掏过灰了,草木灰直接都要漫到外头来,他又起身掀开炕头上的陶瓮看了看,就只瓮底还有一点点水,这瓮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看着就不干净,那里面的水也不干净。
这过的什么鬼日子?
罗用盖上陶瓮,转身在旁边的炕沿坐了下来,这炕头上铺的草席也被睡得发了毛,大约是从前年刚盘好炕一直用到现在都没换过,炕上那一堆类似被子的东西,也是破旧肮脏得看不出形状和颜色。
再看田崇虎,这小子明显是比从前瘦多了。
“听说你摔了腿,可是好些了?”罗用问他。
“就是崴了脚,都快好全了。”田崇虎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两只眼神游移不定,被罗用看到自家这般磕碜的模样,他觉得很丢脸很不自在。
“我看看你的脚。”罗用说道。
“有甚好看的,若不是村正非叫我在炕上待够一个月,我早都能干活了。”田崇虎口里嘟囔着,见罗用板着脸皱着眉头,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几分气弱,老老实实把自己受过伤的那只脚伸出来给他看。
罗用查看过他的伤势,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先前应该是从屋顶上摔下了,落地的时候崴着了,这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看他的精神面貌,也不像是受了内伤的人,于是便也放下心来。
“你便按田村正说的,在炕头上待够一个月,仔细别留下病根。”罗用对田崇虎说道。
“哦。”田崇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罗用知道他这时候应是觉着没面子了,于是便也不在他家多留,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出了院子。
田崇虎的耶娘又出来送他,罗用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径自出了他家院子。
几日后,待那田崇虎在炕上差不多待够了一个月,罗用便让他跟自己一起去一趟离石县。
“你自己进城就行了,做什么非得叫上我?”田崇虎那小子还有些不乐意:“我阿耶昨晚浸了五十斤豆子下去,我还想留在家里做豆腐呢。”
“不是有你耶娘,还能差你一个?”罗用道。
“他俩做活不像样,现在整个村里就我家的豆腐卖得最差,若不是经常有外地人过来收货,我家的营生早黄了。”田崇虎坐在车上,略带不安地挪了挪屁股:“你真不坐车啊,我这脚早都好全乎了。”
“你坐你的。”罗用道:“那你从前没长大不能做活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过的日子?”
“就糊弄着过呗,横竖饿不死就行了。”
“那你就随便让他们接着糊弄。”
“那怎么行,再按这么下去,我将来可讨不着媳妇,我阿妹也找不着好婆家。”
“这就开始琢磨媳妇了?这是看上谁家小娘子了吧?”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路,待到进了离石县城,罗用直接就奔卖铁器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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