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从前那些草原上的牧民也怕入关,怕被人给抓了去当奴婢苦力,这两年入关的人多了,在咱常乐县干活的牧民也不少,那些外头的看他们这些人在里边过得好好的,自然就不怕了。”
“他们自己进城来换些粮食盐巴的,比跟草原上那些个商贩交易,要划算得多。”
“……”
罗用也注意到,近来在县城里行走的关外人越来越多了,再加上眼下又是胡商往来比较频繁的季节,这种时候就尤其需要注意治安问题。
一是要提防某些贼寇组织趁机混到城里作案,二是要防止城中百姓与外来人口因为语言不通文化差异等原因产生摩擦,说实话这个摩擦肯定多少都会有的,他们要做的就是不要让事情扩大化,做到及时关注及时处理。
罗用与乔俊林说这个问题,乔俊林告诉他郭凤来已经有所安排,除了城里的日常巡逻和城门看守,他另外还安排了一队人员专门到外面一些村落去巡查。
这两年常乐县周围的农户因为种植白叠花的关系,家家户户大抵都挣了些钱,再加上农闲时节进城打工,还有平日里在家里磨磨针,时日长了,很多人家便都开始有了积蓄。
听闻现在敦煌晋昌等地不少人都在传,说他们常乐县这边的人有钱,就连那城外的农户都很富裕。
这样的传闻多了,就怕有些贼人惦记,寻常肖小倒是不怕,毕竟他们这里民风也比较彪悍,农户们也不是吃素的,怕的就是那些成群的贼帮。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多还是好事,毕竟人口就是生产力啊,他们常乐县就是人口太少了。
罗县令一边啃着烤玉米,一边跟院子里的吏员们说,让他们这段时间在城里行走的时候,要注意引导他们常乐县城里的氛围,一定要让那些外来的人觉得他们在常乐县是很受欢迎的,千万不能排外,那些吏员们也都答应得好好的。
结果罗用这边前一日才刚刚叮嘱过,第二日傍晚就出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昆仑人跟一个常乐人打了一架,为的也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回打架的那个常乐人是出了名的精细,这在民风彪悍大伙儿普遍都有一点马大哈的常乐县当地也是比较少见,但这个人就是很精细,精细到抠门的程度。
这阵子城里头家家户户的小孩都在烤玉米吃,区别不过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吃得多吃得精,没钱人家的小孩吃得糙吃得少。
这户人家两个小孩,他拿一文钱出去买三四个玉米棒子,回家却只肯给家里的两个小孩一人半个,余下的明日后日再吃。
一块麦芽糖要化大半碗水,今日抹一个玉米明日抹一个玉米,一连要用好几日。
城里不少人都笑话他,他也习惯了,前两日又有人拿他取笑,今日跟他打架的那个昆仑人也在场,这昆仑人也憨,别人笑他也跟着笑,笑得哈哈的,笑得肆无忌惮。
这抠门的就有点受不了了,被别人笑一笑也就罢了,竟然连这昆仑人都要笑他,这黑鬼,在城里头连个院子都没有,每天也不去作坊干活,一天到晚就磨那几根针,他有什么了不得,竟然还敢笑话自己?
然后今日傍晚,那昆仑人领了磨针的工钱,就给自家小孩买麦芽糖吃,那抠门家的小孩看了就嘴馋,那抠门的见了,新仇旧恨的,忍不住就要教训这昆仑人几句:
“你这一日工夫就磨那几根针,也不挣什么钱,怎么就不想着存点,尽知道拿去买糖吃……”
这昆仑人刚开始还没听出来不对劲,还跟他笑呢,结果那后面的话越说越不好听,他就有些生气了,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话,就跟他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这两个人若是能打个势均力敌的,那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抠门是在针坊里踩机器的,人长得高壮,力气也大得很,这昆仑人虽然是部落出身,奈何是个体弱的,从前跟人出去打猎也是个拖后腿的,几拳下来,就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罗用赶到现场的时候,一群昆仑人一群常乐人再加上一群差役,乱哄哄的正折腾呢,闹得最凶的就是那群昆仑人,他们觉得自己的人被欺负了。
罗用挤到那里边,听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掰扯了半天。早前见这架势,他还当出什么大事了呢,横竖就为了这点屁事,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好好处理,不能给人留下当地人欺负外地人的印象,要不然影响不好。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肯定很委屈,但是有一个问题你好像没有注意到。”罗用拍了拍那个一脸气愤的昆仑人的肩膀对他说道。
“甚?”那昆仑人问道。
“你从前若是在自己的部族外面遇上强大的敌人,通常会怎么做?”罗用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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