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人终于动了动,闷闷回了个“没有”,声音有些哑,该是哭过了。刘珀继续与他说,“既然不是为难,那阿秋就快些下来吧,天都黑透了,我们要回家了。”说着,他还朝霍临秋张开双臂,“不若阿秋直接跳下来吧,姨父会接住你,如何?就像上次那样。”
霍临秋又是无言拒绝,但见刘珀依旧举着手臂在树下与他僵着,还是慢慢起身下了树。待双脚落地,他又是低着头沉默。扎发用得布巾早在打架时就掉了,散下的头发遮着他的脸,刘珀看不清楚表情,却知他的身体正抖得厉害。捡起地上的夹袄给他披上,小孩儿却突然跪在他面前,小手紧抓着他的裤子,抬眼时已满脸泪水。
“阿秋你这是做什么?”
“求求你,姨父……不要扔下我,我会乖乖听话!我会做很多事……”
“阿秋!”
“求求你,不要扔下我……我没有克死姨母,我不会害人……”
声音哽咽到不能言语,那双眼中的恳求却愈发迫切起来。像是忍耐许久的一次爆发,又像是虚弱到再受不了半点责难,刘珀可不觉得林泼皮那些话会起到如此作用,小孩儿大概是从小就被人嘲讽,而这次无疑是积聚许久的发作。心里疼得发麻,刘珀突然就恨起了那些没有口德的人,他将霍临秋紧紧抱在怀里,娃儿哭得凶,即使披了夹袄仍抖个不停。刘珀轻拍着他的背,只一遍遍说着“姨父不会不要阿秋”。
天黑到深处,像噬人野兽,扰乱心弦
泪流到汹涌,如倾盆大雨,碎了满地。
快到三更,刘珀终于抱着霍临秋回到家,王婶已带着些饭菜在他家等他,刘小僖早就睡得迷迷糊糊。见着人回来,她忙上前关心,刘珀只说无事,又是道谢让王婶快回家守岁。这时辰也是特殊,妇人嘱咐他热些东西吃,就回自家去了。霍临秋仍抓着刘珀的衣襟不愿松手,刘珀也不勉强,直接抱着他上了炕,刘小僖听到动静醒来,见是他爹忙挨了过来,刘珀腾出只手把他也揽到了怀里,三人紧紧靠在一起。
屋外在这时传来爆竹声,是新的一年。屋里没点灯,刘珀却清楚看见了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我坚持不能说放任你哭泣
你的泪滴像倾盆大雨碎了满地
在心里清晰
——你不知道的事
俺码字时在听,这几句很有爱啊。
做木工
过了糟心的除夕夜,王婶第二天为给他家去去霉一早就送来了羊肉饺子,说着吉利话还顺便给两小的每人一个红包,刘珀回了两个给他家小孩,当然也给了自家小子。刘小僖四岁不到,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收红包,他兴高采烈地给他爹磕头拜年接过红包,打开一看却是愣了,这看上去厚实的包里竟然只有两个铜板,转头去瞧他哥哥,没想也是一样。小娃儿的心情瞬间低落,心里直抱怨他爹抠门。
让刘小僖小朋友不痛快的还不只这些,自从除夕回来,他发现他爹被人抢走了!他那漂亮小哥不仅白天总拽着他爹的衣角跟东跟西,晚上睡觉竟也跑来与他们挤一起。看着他哥哥钻在他爹怀里睡得舒服,刘小僖在旁咬着被角酸得快冒泡。
除却这娃儿的吃醋小心思,这个年过得还是乐的,饺子,元宝汤,年糕,元宵,还有或蒸或煮的猪肉羊肉……大概之前真是被饿得慌,刘珀觉得今次的年是他这辈子过得最舒服的。
等出了年,依旧是农闲,家里的积蓄还剩下一贯有余,刘珀匀出点去别家换了菜籽种下,又在后院的菜地旁搭了个支架向王家讨了点苗种丝瓜。家里的两只黄母鸡现已能规律地每天下蛋,刘珀分出一半给俩小的吃,剩下的全集在竹篮里,等王家的去镇上看王福顺带拿去卖了。王福大概是借着采办之便直接包了那些鸡蛋,每次他家人回来都能给捎上三百多文。
至于那窝兔子,刘珀实在是没经验。春天发情时,有只公的在为交|配权决斗时被咬死,还是刘小僖发现的这事。刘珀忙去讨教王婶,这才知道这兔子成年了还得一对对分开养,所幸剩下的四只正好配成两对,刘珀赶紧把他们隔得远远。至于那只为情捐躯的,刘珀让霍临秋炖了锅兔肉汤吃,也没算浪费。
等一切都上了正轨,不过四月出头,今年天公作美地里的庄稼长势不错,刘珀除却学着王大叔隔几天去地里看看,施施肥之类的,也无甚担忧。没事做,刘珀自然把注意投回家里那两个身上。刘小僖继续完美他的猴精形象,整天撒野似的到处耍,总算他还知道分寸没把自己搞成泥猴儿,不然刘珀定是要抽死他了。
霍临秋果然是大点儿斯文了,除偶尔带刘小僖出去,更多的则是窝在家里看书。那些书是他出霍家时带着的,大概是怕拿钱财会被收走,所以才拿的书。这小孩儿也有意思,没拿那些四书五经,多的是些乡野志异,其中还有套贾思勰的《齐民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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