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永寿道长前脚进宫,后脚道观被抄没。里面搜出的东西就不必提了,小小的一座道观,连地宫都有。地宫珍藏的不别的,竟是几个姿色各有千秋的女孩儿。再一查,还是被拐骗的女孩儿。
嗬,送到大理寺一审,道长骨气不咋地,连带着趁进宫时机给皇子下药,之后再用解药慌称为皇子医药的事都抖了出来。
宋嘉言满目惊恐,不断的跟昭文帝道,“母后定是不知此事的,母后定是不知此事的。母后为人慈善,受到歹人欺骗,此时定是气恼至极。我陪着陛下去瞧瞧母后吧。”
时至此处,方太后再无脸继续抚育九皇子,满面羞愧的将九皇子送还凤仪宫。
☆、142晋江原创发表
永寿道长的事曝光,方太后颇是无地自容。
若只是被骗些香火钱也就罢了,关键,还危害到了皇子。而且,不是寻常的皇子,是嫡出皇子。方太后这回是真病了。
宋嘉言颇是明白事理,听昭文帝安慰了她一篇子好话,便对昭文帝道,“母后在宫里受那妖道蒙骗,唉,不要说母后,就是我,素来不信佛啊道的,九皇子病急乱投医,我不也信了那妖道?”
“这事儿,与母后无甚相gān。九皇子养在慈宁宫,向来无灾无病,身体康健。母后是皇子的亲祖母,一时不慎受了妖道的利用。只是,母后心里内疚自责,难以排谴。”宋嘉言温声道,“陛下悄悄的劝开了母后,母后这病也就好了。”
宋嘉言道,“待明儿,我带着九皇子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好在九皇子福大命大,并无大碍,这也是祖宗保佑。”
“倒 是有一样,陛下可得好生查查。母后为人心软,等闲怎么会信一个道士的话?到底是谁把妖道举荐给母后的?不但蒙骗了母后,还对皇子下手。看到九皇子,我就想 到七皇子,当初,那孩子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当好生查一查。”宋嘉言正色道,“若只是骗些银钱,咱们也就罢了。这样直接将手伸到皇子身上,所谋岂是小 事?”
昭文帝道,“朕会着三司细查的。”
宋嘉言便不再说什么了。
反正借此机会,九皇子回到了她的身边,连带着九皇子身边由方太后安排的宫女嬷嬷,宋嘉言也均换作了自己人手。
见好就收方是上策,她在昭文帝心中的份量,远比不方太后。
宋 嘉言非但亲口择清了方太后,每日带着公主妃嫔们侍疾,又安慰了方太后无数好话,“母后是九皇子的亲祖母,为妖道所骗罢了。母后不必伤心,陛下定会严查此 事。这事,与母后并不相gān。就是举荐妖道的二舅舅家,说不得也是为妖道所骗。”举荐永寿道长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太后的二弟。这年头并不计划生育,一家子兄 弟姐妹众多。方太后就有一兄两弟一妹,承恩公府不争气,方太后的二弟一家就常进宫请安,讨方太后欢喜。
要宋嘉言说,上一次方太后张罗着给她算八字折戟清风道长,方家竟然会再荐道长进宫给方太后使唤?宋嘉言都不知道这家人的脑袋是怎么生的,怎么就不能长些记xing?
方太后担心不着自己,不要说九皇子无事,哪怕九皇子bào毙死了,昭文帝会与方太后生隙,却也不至于为儿子bī死老娘。方太后担心的,无非是方家罢了。
听宋嘉言这样说,方太后叹,“哀家对不住皇后,也对不住九皇子。皇后信任哀家,将小九抱给哀家抚养,却险些害了那孩子,哀家这心里实在惭愧的很。”
宋嘉言温声道,“母后想的多了,陛下与我断不会这样想的。”
“小九儿还好吗?”
“有太医每日来诊脉,并无大碍。”
方太后再叹一声,“这样我也放心了。”
宋嘉言打发宫人侍女下去,轻声道,“若母后不嫌我多嘴,二舅舅的事,我跟陛下说一说。”
方太后眼睛微微湿润,握住宋嘉言的手道,“好孩子,方家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家儿,家族亦无杰出子弟,不过是瞧着哀家的面子,大家敬他们一敬。若说仗着哀家占些便宜或是跋扈些,是有的。若说谋害皇子,我是万不能信的。他们,也断不敢有此心。”
宋嘉言温声道,“我明白。”
先时四皇子bī宫作乱,昭文帝成年的皇子俱都死去,如今皇家正缺孩子,嫡出皇子的身份自然更加贵重。在这个时节,方家荐了这么一个坑蒙拐骗的道士进宫,其用心用意……不要说皇帝这种擅长脑补的生物,便是宋嘉言,心里也得怀疑方家用心。
毕竟,她与方家是有过节的。
晚 间自慈宁宫回了凤仪宫,宋嘉言便将方太后的顾虑一五一十的对昭文帝说了,“老人家就这点儿心思了,方家,就是看着母后与陛下的面子,也得给他们留一丝体 面。母后姓方,却是皇家的媳妇。将心比心,将来我做了祖母,对娘家再亲近,也越不过亲孙子去。何况,母后先时抱了小九儿过去,就是为了让小九儿与方家亲 近,并不图别的。妖道的事,母后一样是受了蒙骗。至于方家,能留一丝qíng面就留一丝qíng面吧,只当孝顺母后了。”
昭文帝隐怒,“糊涂是出了名的!”亲舅舅家,昭文帝又好个名儿,向来没薄过他们,结果,方家打脸的事儿是一出接一出。
宋嘉言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脊背,柔声道,“陛下放心吧,我会把小九儿养的健健康康的。他们,有陛下的福气照着,保佑着,肯定会平安的。”
“我对方家虽然平平,也不愿在这种事上去计较。只要小九儿平安,权当为儿子积福了。”宋嘉言道,“母后心病不去,身子也好不利落。眼瞅着就是新年了,别叫老人家这样过年。”
“依你说,方家如何处置妥当?”昭文帝忽然问宋嘉言。
宋嘉言温声道,“朝中事,我并不大懂。不过,此事,若是不处置,断然不妥。只在轻重之间罢了。”
“要 说方家,荣rǔ皆来自陛下。母后看重的,也不是方家做多大的官有多高的爵,无非是方家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宋嘉言道,“母后是个明理的人,方家的处置,轻了 重了的,母后不会说什么。陛下好生劝慰母后几句,叫母后知道,心中并没有远了舅舅家,母后断没有不放心的。”
昭文帝轻轻的叹了口气,问,“七皇子那里可好?”
宋嘉言道,“每日都谴了太医过去给七皇子请脉,太医说七皇子身子不错,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淑妃倒是来哭过几场,说的是她当初求太后将那妖道请进宫给七皇子行医就药之事,悔恨不已。我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回淑宜宫好生照顾七皇子。”
“平日里瞧着像个明白的,做的事总是不着边际。”帝王最善迁怒,昭文帝没法子去跟老娘翻脸,就是方家,也得留一二qíng面,独秦淑妃,当初哭着闹着请妖道进宫给七皇子医病什么的。如今再提及秦淑妃,昭文帝难免恼怒。
宋嘉言眉心轻拧,拉住昭文帝的手,“这些事,都是小事,宫里有我,陛下只管放心就是。我要提醒陛下,是另有他事。”
如今,昭文帝也就最爱听宋嘉言说话了,道,“你说。”
“我 对佛道之事,向来不大信的。只是,这世间,多的人信奉。一个山野的骗子,入得贵人眼,就能搅出这样的风波来。陛下于此,不可不妨。”宋嘉言不疾不徐道, “佛道与皇权,各有其道。但有一样,佛道有他们各自尊奉的菩萨法王。按他们的教义,菩萨法王更在皇权之上。陛下是天之子,天下至尊之人,平日间离他们远 些,他们尚知恭敬。一旦笃信,不怕神仙生事,只怕这些人借着神仙生事了。”当初方太后可不就是借着永寿道长的嘴,自凤仪宫抱走了九皇子。
昭文帝温声道,“你想的周全。”
“我也只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罢了。”宋嘉言抿嘴一笑,“偏生心里存不住话,想到就跟陛下说了。”
昭文帝直接把举荐道长的二舅舅撸成白板,至于方太后那里,不知昭文帝是如何安抚老娘的。反正,年前,方太后总算凤体大安了。
方太后为了显示对九皇子的看重,亲自跟昭文帝说要大办九皇子与公主的抓周宴。方太后笑,“小九儿、小五生的日子好,非但与皇后同一日的生辰,又正是上元节,本就是普天同庆的日子。这抓周宴,就在哀家宫里办,好生热闹热闹。”
说着,方太后笑望宋嘉言一眼,“还有皇后,去年第一个千秋节正赶上诞育皇子皇女,今年也要好生办上一办。”
昭文帝笑,“是该好生庆贺一番。”宋嘉言自进宫以来,识大体,有手段,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且又有九皇子之事,宋嘉言没有死缠烂打的抓着方家不放。这对至尊母子二人投桃报李,自然要给宋嘉言脸面。
宋嘉言笑,“母后、陛下疼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临近新年,朝中忙,后宫同样不清闲。
端睿公主年纪大了,公主府已经建好,按昭文帝的意思,明年公主出嫁,嫁妆之类自然要备好。公主成亲,多少银子多少产业多少陪嫁是有定例的。而且,端睿公主是昭文帝长女,又深受帝宠,昭文帝自然想多陪嫁女儿些。
宋嘉言是嫡母,更不能小气。
端睿公主还是老样子,除了跟着母亲戚贵妃清点嫁妆,就是带着三个妹妹到凤仪宫跟宋嘉言学着打理宫务。宋嘉言xing子磊落,早便与昭文帝说过,“我不在的时候,她们如何我不知道。如今,她们既然叫我一声母后,能教她们的,我都会教。”
公主们也不是傻子,机会难得,又有皇后主动抛出橄榄枝,自然乐得往凤仪宫走动奉承。
宋嘉言对公主们好,哪怕公主生母的位份不太高,女儿依旧是她们的指望。于心中,到底是感激宋嘉言的。
“母后喜欢水仙?”端睿公主是个细心人,自然留意到凤仪宫比比皆是水仙花。比起内务府进的花,并不算jīng细,亭亭的绿jīng,洁白的花苞,也有几分雅致。
宋嘉言笑,“我少时的院子里有许多花木,自chūn到秋,各有景致,唯冬天万木皆凋,无景可赏。我常会去外头买了水仙根来养,水仙好养活,香气也好,养在室内,既熏了屋子又养眼。就是送给朋友,自己养的东西,心意也不一样。”
端睿公主轻声一叹,笑道,“若母后有多余的水仙,赏给儿臣两盆,儿臣觉着,这花儿很好。”
看端睿公主似有心事,宋嘉言却没有多问,笑,“我这里多的是,本也准备送你们的。”
端睿公主道了谢,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送走端睿公主,梁嬷嬷捧了盏杏仁茶过来,道,“这两日,听说德妃常带着八皇子去太后宫里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