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聆猛地停下,心不安地跳了两下,这会儿,就见到chuáng边的小逸儿低下头去。
段重言听了这句,却有些宽心:“你……唉!早知道,我就不带他来了,何苦如此!弄得人仰马翻。”
“不要!”知聆忙捉住他的手,“你知道这是我特意跟你求的,别说这气话了。”
小逸儿听段重言这么说,也受惊似的瞪大眼睛看两人,但是却不敢cha嘴,眼角却慢慢地流出泪来。
说了会儿,外头报太医到了,里头也没什么回避的人,只把帘子放下,段重言亲站在旁边,身边儿站着小逸儿,小孩儿本想靠在chuáng边守着知聆,怕他不喜只好退后,抬头看他,小手动了动,却也不敢就揪住他的衣袖,只好垂头噙泪乖乖站着。
太医搭着帕子诊了诊脉,片刻起身:“夫人这症,是急怒攻心,悲痛过度,导致神思不属,才晕了过去……让老朽开几副补身定神的药,细细调养,只要放宽心思,不再有什么大喜大悲的事来扰了心神,假以时日自会无碍。”
段重言见他说的有几分靠谱,便道了有劳,挥手让人来带了出去,开方子抓药。
太医去后,段重言回头,却见小逸儿不知何时已经跑到chuáng边上,而知聆也探了手出来,紧紧地握着他的小手不放,段重言看了这一幕,就叹了口气。
知聆才好了些,他本不yù做些令她不快的事,可是小逸儿……对段重言而言,就是因为带了他来,才害得知聆如此,因此他暗中就有些不喜,皱了皱眉,终于说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带他回去了,太太那边我会去说,免得给他们知道了,又要为难你。”
知聆一听要带小逸儿走,百般不舍,两人才见了面而已!正要求段重言两句,那chuáng边的小孩儿却忽然双脚落地,站稳身子,冲着段重言规规矩矩地说:“爹爹,我即刻就跟着爹走,请爹答应,让逸儿再跟娘说两句话。”
段重言见状,只好答应,却不愿出门。小逸儿见他应允,才又转过身,他人小腿短,就竭力趴在chuáng边上,试图爬上chuáng似的,知聆正惊诧他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多礼节,对段重言说的那句,真真“老成”!一见小逸儿竭力要爬上来,她便半起身子,抱住他肋下,试图将他抱上来。
小逸儿又惊又喜,急忙张手抱住知聆脖子,因此竟扑了个满怀。
段重言在旁边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又觉不喜,生怕小逸儿压着知聆,然而见他两人亲亲热热的模样,那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
知聆把小孩儿抱了个满怀,感觉他温热的身子就在怀中,真真实实,绝非梦幻,一时喜极而泣。
正在此刻,却见小逸儿蹭了蹭自己,小孩儿竭力仰头,贴在知聆耳畔,低声很快地说道:“娘!娘!你别担心逸儿,先前我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别往心里去……我、我过得很好,他们对我也都很好……只要娘好好地,以后我得了空,再来见你,我什么也不求,只要娘好好地。”
知聆听着这两句,身子陡然巨震,刹那间,眼前就浮现出栩栩如生的一幕:小逸儿跑到方纯明的身边,用力将她抱住,方纯明不是个qíng绪外露的人,qiáng自镇定,牵着他的手进了室内,她问他向来可好,小逸儿就落泪,牵着她的袖子,说不肯离开,方纯明虽生xing淡漠高傲,却并非傻子,当即窥得端倪,忙问他可有不妥……
然后……怪不得“方纯明”会呕血。
知聆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小孩儿,满脸震惊:“他们、他们……”
小逸儿看着她,眼中虽含着泪,却生生向她一笑,讨好又胆怯似的问:“娘,你、你喜欢逸儿是不是?”
知聆望着他,不知不觉眼睛已经一片朦胧,忍着喉头哽咽:“当然了,娘最喜欢你。”
小逸儿抱着她的脖子,把脸贴过来,在知聆的脸上轻轻地蹭了两下,声音虽低,却忍不住欢喜:“娘喜欢我!是真的!我就知道他们都在瞎说,娘喜欢我,娘分明是喜欢我的……”他嘟起嘴,在知聆脸颊上亲了口,轻声说道:“我也最喜欢娘了。”
☆、第 25 章
事qíng发生的太快,太多,接触的信息太杂,且令人震惊,知聆几乎不知如何去应对这纷至沓来的一切……一直等段重言带着小逸儿离开,才喘了口气,bī自己镇定。
第一件事是:在现代的时候,聂文鸳说赵宁哲有外遇,她要打电话,结果遇上车祸,幸好段深竹救援及时。
但是不知道段深竹伤的怎样,至于现代的“自己”,知聆暂时不愿多想。
第二个:她这一次的穿越,比之前不同,很艰难,很怪异……而且在她来到之前,“方纯明”受了极大刺激,甚至呕血昏迷……
至于第三件事,就是小逸儿。小逸儿过的不好,这点她早就有些疑心的,故而上回来的时候特意演那处戏,让段重言许诺要护着他。但是这一次,知聆发现,小逸儿或许,不仅仅是过得不好那么简单了,而且这个“不好”有多种意思。
首先,宁哲竟会外遇,知聆起初震惊,此刻想想,其实先前是种种有迹可循的,夜不归宿,她从不过问,大概也是成全了他……事后那一段时间,他经常买珠宝相赠,或许,是为了弥补他心中所觉对她的亏欠。
一念至此,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上,——并无那颗粉红大钻,自然了,带不来的。
她穿梭来去唯一能带着的,是身上的伤,跟心里的惊。
若能再相见,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他?
知聆觉得不该去想宁哲,正觉心里空茫,胭脂上前,道:“主子你觉得好些了么?太医开了药,缨儿等外头小厮取药进来,就立刻熬上。”
知聆点点头:“劳烦。”
胭脂忙道:“主子万别这么说,是我们应当的,主子若真念着我们,就把身子养好了,如今日的qíng形,可是万万都不能再重来了,不然的话,我跟缨儿都也活不出来了。”说着说着,竟落了泪。
知聆看她,几分了然:“是不是……爷难为你们了?”
胭脂掏出帕子拭泪:“主子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爷打死我们也是有的……主子瞧在我跟缨儿都是尽心尽力服侍的份儿上……也看在逸哥儿今日哭得那样的份上……万要好好地……别再……”
知聆等她说完,才道:“你放心,今日我是一时心血来cháo,没耐的住才……以后不至于了。”
胭脂念了声佛:“那我跟缨儿就谢天谢地了。”拭gān了泪,道,“您先歇着,我看看药回来了不曾……”她刚要走,知聆道:“你且住,我问你,你可知道逸儿在大奶奶跟前,是谁照料,怎么照料的?”
胭脂闻言,慢慢回头:“主子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我也不太清楚,原本以为是大奶奶亲自照料的……后来听闻,是jiāo给了她身边的教养嬷嬷。”
知聆始终紧紧盯着她的脸色看,此刻就道:“那嬷嬷是什么xingqíng的?依你看,对逸儿可会好?”
胭脂面露难色,犹豫了会儿,道:“我们平素不跟大奶奶,具体也不知qíng,只听说嬷嬷是大奶奶家里带来的,大家子的教养奶妈,自然是很懂规矩,很严谨的……且大奶奶也是她养大的,逸哥儿jiāo给她带着,必然是万全,当初老太太听闻,也赞赏了声觉得妥当,就怕、小孩子顽皮……”
“怎么说?”
“怕小孩子顽皮,惹了不喜,那边规矩严……稍微怪责,也是有的。”
知聆心头一跳,心想:“稍微怪责?”方纯明因此呕血几乎“过去”,只是个稍微怪责?
忽然想到小逸儿方才应答段重言时候那样的谨慎懂礼,声音虽稚嫩,说的话却头头是道,哪像是个小小孩子,在现代,这样年纪的小娃儿,大概只知道吃喝撒娇。
胭脂怕她担心伤神,忙道:“姨娘放心,大奶奶是个心慈仁善的人,底下人都称赞,逸哥儿跟着她,必然是好的。”
正在这会,听得外头缨儿说道:“二姑娘怎么来了?”
接着,有个声音,婉转淡然地响起:“听说她一时身子不好?哥哥都惊动了?我自然要来看看她……”
知聆还未反应,门口帘子掀起来,有人低头进来,进门后不动,在门口略微一站,看到她人在chuáng上,才又缓步过来。
知聆见面前是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身着一件素绿无花的薄衫,蓬松乌亮的头发上只cha一支乌木髻,毫无华丽装束,同样不施脂粉,素面朝天,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知聆。
知聆被烦事扰了心神,一时竟记不起这“二姑娘”是何人,而她微微一站,也往chuáng边来,且走且说:“你还坐着,该当无事了,只是……人怎么竟变呆了些,只管瞪大了眼睛看我做什么?你可别说,你不认得我了。”
知聆听她半真半假这几句,心头一动,记起来了:段家两位姑娘,一位入宫,一位好佛道之论……这位,看着隐隐有出尘之态,气质不凡,自然是二姑娘段娴了。
知聆未搭腔,胭脂先捧了个锦墩过来,供她坐了,缨儿又飞快送上一盏茶来,不敢耽误,自出外熬药。
胭脂才说:“我们姨娘才缓和了些,先前那场,吓得我们人仰马翻,我的心现在还颤着……亏得姑娘有心来看看,姑娘别怪我们不周全。”
段娴扫一眼胭脂,轻声说道:“你倒是伶俐,有你在她身边,她也好过些,不至于吃亏太甚。”
胭脂垂头:“多谢姑娘夸赞……”
知聆在旁听了两句,这段娴似是偏向自己的,便转头看她,正好段娴也看她,四目相对,段娴慢慢垂下眸子,竟叹了声:“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了。”
知聆听了她这一叹,心头居然酸酸地,这会儿,段娴身后的丫鬟走到胭脂身边,低声道:“胭脂姐姐,我有个手帕花样,想问问你……”胭脂自也是聪明人,两人携手出外。
屋里头,只剩下了知聆跟段娴两个,面面相觑,还是段娴先开口:“你今日呕血,是为了什么?”
知聆心想:“我正也想找人问清楚。”
她一刹不言,段娴却又道:“总不会,是因为昨日我呕你那两句……你心里记住了,才……”
知聆微怔。
且说赵宁哲接到电话之后,急急赶到医院。几乎同时到了医院的还有曲稳,曲稳看到段深竹浑身láng狈带血的样子,吓的心跳都立止了一下,跑到段深竹身边后,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发现没什么重伤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