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镜这时停下筷子,略抬了抬眼皮看了沐慈一眼。沐慈恍如未觉,夹了烤羊ròu细细吃了,然后放下筷子道:“我歇一会儿,你们继续吃。”他听懂牟渔意思,真只尝一尝便作罢。
阿镜见沐慈自制力很qiáng,垂下眼帘不再管,继续吃。
沐若松放了筷子,拿了湿巾子给沐慈擦嘴擦手,然后自己抓紧时间填肚子。
……
因大家不是第一回一起吃饭,知道沐慈脾胃弱不能多吃,且他自制力很好,虽眼睛盯着ròuròu,却并不动筷子。只是他长相绝美,年纪又小极具欺骗xing,现在露出这种“宝宝好想吃糖可怕蛀牙不能多吃”的……叫人心都软到一塌糊涂的可爱可怜。
沐慈难得有什么qíng绪反应,一双妍丽凤目总是平静淡然,如今叫大家看出了他眼中的垂涎之意……大家心里明白,沐慈这是没把大家当外人。
这么漂亮的孩子,又这么乖巧,让人感到心都揪的疼。更何况沐慈这种本xingqiáng大的人,偶尔才露出这种柔软。
最先扛不住的又是牟渔,越是了解沐慈便越心软心疼,就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便摸摸沐慈的脸,又一路摸下去捏肩,然后捏沐慈的腰:“有点ròu了,身体应该好些了。”
沐慈被捏了腰间软ròu也没躲,让牟渔又摸了他蔫蔫的柔软小腹,十足信任姿态。
牟渔眉目暖下来,抓了沐慈的手递给身后少年:“阿镜,你给仔细看看!”
阿镜依言,用犹如钢琴家的修长手指给沐慈诊脉,又观察沐慈的容色,才道:“脾胃虚弱,不宜过饱,也不能多吃油腻烤ròu,但jīng瘦的涮ròu吃几片无碍。”
话音刚落,便有数双公筷伸进锅子里捞了几片jīng瘦的涮ròu出来,放进沐慈盘里。筷子头还打了一架,弄得大家互相看看……除了阿镜,一双筷子都没少,孩子们都有良心。大家相视一笑,齐齐看向沐慈。
吃吧!乖!
沐慈看着盘里的涮ròu,抬头看着大家,真诚道:“谢谢!”然后绽放了一个极其艳丽的笑容,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儿,chūn光流转,比百花迎风更舒展灿烂。
看呆的众人:“……”
王又伦忽然觉得已故的天授帝可怜啊,当年为了挽回小儿子的心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其实啊……只需要让小儿子沐慈吃ròu,就很容易刷他的友好值。
真相,总是不堪回首。
……
沐慈在宫外惬意舒服。
沐惗在宫里水深火热,一边是九弟,一边是亲娘姐弟,又因册立了梅皇后把心爱的解语花表妹彻底得罪,天天给他脸色看让两个儿子来闹他,夹huáng连的饼做得几处煎熬,内里要多苦有多苦。
本来他人快到中年,多年养尊处优小肚子有些微凸的,现在却也凹了下去,掉了膘,人眼见着瘦了。
上朝时他看到空dàngdàng的楚王的王椅,挂心九弟又不得见。贤世子油滑得很,自从定王清醒就一直称要侍疾,不肯再做代表开朝会。
(一大早就得起chuáng,朝堂上有点吵,补觉睡不香么-。-)
搞得沐惗连个询问qíng况的人都没有。
朝臣虽个个年纪不轻,可眼明心亮,看出德光帝的心不在焉,视线频频落在楚王的王椅上……
好在德光帝一贯端个面瘫脸,大多数时候沉默,也并不影响朝会,大臣们都是老于政事的,商量着把事qíng处理了,再请示一下皇帝,基本很少被驳回,一个朝会也就这么过去了。
下朝后,王又伦请求面见,马上被宣召。
沐惗知道他是九弟的姨父,因九弟送银子感动了他一回,爱屋及乌,觉得这个在母妃口中“大jian似忠,心怀异志”的丞相,如今看着也亲近无比。
王又伦又是先皇任命的丞相,本朝以孝治天下,先皇的猫儿狗儿都是尊贵的,所谓“三年无改父道”,不抓到这个丞相的大把柄,别想动他。
王又伦见礼后,先不谈政事,询问:“陛下可是身体不适?还是劳累了?臣看您最近瘦了许多。”
王又伦真的有“老妈子”的属xing。
连个大臣都知道关心他,沐惗感动,看王又伦更顺眼了。想到自家不消停的老娘、姐弟、后妃、儿子就叹气,摇头道:“朕无碍,就是有些挂心九弟,爱卿看过九弟吗?他身体如何了?”
王又伦是楚王嫡亲姨父,想避嫌也避不开。且他私下还真是个“老妈子”,喜欢关心这些后辈,这几天去看过沐慈好多回了,有时候一天两趟,每天都能蹭上饭食,还又吃又拿的给他妻子儿女都外带了好些“王爷外甥牌温暖炒菜及烧烤”等食物。
所以王又伦笑眯眯回答:“臣昨日才探望过,殿下能吃能睡,看着长了ròu,脸上也有了点血色,jīng神更好,昨日还吃了好几片涮羊ròu,十分高兴。”
“哦,能进ròu食就好。”这意味着九弟脾胃变好,沐惗高兴九弟长ròu,又心酸九弟离了宫才这般开心的。
“殿下本是想吃烤羊ròu,却因脾胃弱并不能多吃,但涮ròu无碍,大家都给他夹了ròu,他笑得可开心了。”王又伦也从没见过沐慈那么舒展的笑容,忍不住跟着眉眼一弯。
沐惗很喜欢听关于九弟的琐碎事,听着听着脸上就带出了笑意,目中闪动光泽,十分愉悦。
王又伦出身寒门,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最会察言观色,看陛下是真高兴,关心弟弟的样子不似作伪,心中一动,就婉转问:“陛下,殿下似乎对您……还有些误解?”
岂止误解?因为王又伦清楚一切事qíng,沐惗也不隐瞒,掩着面说:“因为当庭揭发bào太子……到底是我负了九弟,九弟一直记恨我,不肯见我。”
不是正式场合,又是对着自家倚重的重臣,年纪大能做他长辈,还是聊私事,为表示亲近,沐惗有时候会自称“我”,而不是“朕”。
大幸皇帝大多如此,因为尊重朝臣,表示与朝臣尽量平等。也因为内心足够qiáng大,并不需要刻意qiáng调一个自称来抬高身份。
王又伦是知道一切恩怨的,心想陛下您的确做得不地道,岂有为了扳倒太子,拿小弟弟的伤疤揭开的,要我是楚王,我也不想原谅您。楚王只是不见不理,却未因此怀恨,还让先帝改变主意立您太子,已经算脾气好,极为明事理的了。
可是,这两兄弟如今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手握重权的王爷,两个人如果长期不和,会造成局势动dàng。他作为丞相,维护国家长治久安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王又伦就想做个和事佬,说:“陛下,楚王殿下本就深受伤害,您那般……让他再度受创,有些不虞也qíng有可原。话说回来,也是他心中在乎与您的兄弟qíng谊,才对您有怨。陛下您……既然想要和好,便要让殿下见着您的诚意才好。”
要不是看到楚王把先帝内库一半的钱财还给德光帝,两兄弟之间还是有点感qíng基础的,否则王又伦还真不敢跑到皇帝面前做这个和事佬。
且他记得,沐慈也从未打算与这位走向对立面的,还是以“兄弟齐心”为目标的。
他那个王爷外甥,xing子犟,又孤傲任xing,先皇都拿他没办法,可却也是个重qíng的人,也是深明大义的。
“我给,我给!”沐惗赶紧在楚王姨父面前表白,“九弟叫我怎样都行,皇位也可以让给他,真的。”
真坐上来才知道,帝位表面风光,但实际上……这悲催的日子,他还真不留恋。这会儿主动推掉,保命几率也比较高。
王又伦却严肃道:“陛下慎言,皇位岂是儿戏,您是先帝金口玉言立的太子,天权神授的真龙天子,名正言顺的国之主君。微臣说句诛心的话,这宝座,也不是菜市的摊位,说让就让的。”
“谨受教!”沐惗正色道,心里却想着:你们都错了,九弟他才是天上真龙。当然,那么诡异的紫毛老道和天龙下凡的事,他都没说出去。
王又伦看德光帝的xing子是真的好,看样子继位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容易,他叹口气:“既然陛下有心修好,臣自当尽力,在楚王殿下面前说和说和,只是……说句大不敬的话,殿下为人,略记仇……”
沐惗狂点头,他感同身受啊,哪里是“略”?简直太记仇了有木有?
“若陛下再相负,只怕这一世,真再难叫殿下回心转意了。”王又伦开始打预防针,说实话,作为心疼的外甥的姨父,他也不愿意外甥老叫人利用、欺负。长得漂亮,脑袋聪明,那么优秀,又不是他外甥的错。
“不相负,我沐惗起誓,这一生都不会再负九弟,否则叫我众叛亲离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沐惗郑重立起手指起誓。
这年头人们对赌咒发誓是很相信的,王又伦吓得赶紧弯腰行礼:“何须如此,陛下慎言,陛下慎言!”
沐惗却是认真的,至少此刻他内心是很认真的要遵守这个誓言。
两个人制定了叫楚王回心转意继续哥俩好的方针策略,王又伦就开始议政。
丞相负责管理军事大计或其他要务,并辅佐皇上处理国家大事。逢有机要事qíng皇帝才召集公卿、重臣共同在御前商议,避免专断。一般政务,则由丞相决定即可施行。
丞相的权利很大,可是相应的,任务很繁重。
“陛下,蒙先帝不弃,任用臣为宰辅,但臣年轻不能服众,也怕辜负陛下期望,误了我大幸千千万百姓。如今太师告老,朝中不能无一德高望重之人主政,前右丞相赵无庸赵咎丁忧满服,可以起复。赵相公曾是您的经史老师,兢业谨慎有才gān,也深得先帝赞赏,请宣召他回朝,任命他为左丞相。”王又伦说完,恭敬拜了下去。
丞相职责之一,就是任用官吏,或是向皇帝荐举人才。
沐惗有些愣了,他没想到王又伦居然有这样的提议。
沐惗虚扶起王又伦,忍住澎湃的心cháo,感动地几乎哽咽,他好容易才用尽量正常的声音道:“朕知丞相一心为公,可赵先生年纪大了……”后头说不话出来……
王又伦很认真地看着德光帝,说:“陛下,请宣召赵相公回朝。”
沐惗瞬间眼睛发红,他想到了很多,想着不仅是九弟,连九弟的姨父也是好人啊,一心为公,胸襟宽广,果然是物以类聚。
左为尊,王又伦这是把到手的权利,生生分走一大半,重新jiāo还给了沐惗,叫沐惗任命自己的嫡系——他的老师赵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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