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师生名分定下了就像父子关系,是很牢固的。
沐惗再想到他身边的亲娘亲姐弟,个个小人之心,众口铄金,差点把他都说的有些动摇,要和九弟离心。午夜梦回,甚至梦过被九弟赶下神坛,被九弟面无表qíng杀死,就像他杀死bào太子那般……
那场梦,是血与火的灼烧,是心脏被撕裂的痛楚,是被背弃的灰败……如今还心有余悸。
可现在想来,他……枉做小人。
九弟和他身边的人,都这么好,绝不会背弃他。
不会!
沐惗于是真心赞美道:“爱卿一心为公,是我的肱骨之臣,你做丞相,我放心,不要再提任命左丞相的事了。”
王又伦这个决定也是慎重考虑了的,他也深谙平衡之道,再劝:“国家大事,臣一个人阅历太少,jīng力也有限,请陛下再任命一德高老臣为左丞相,赵咎原就是丞相,也是一颗公心,有他坐镇政事堂,于国于民都更有利,陛下请慎重考虑。”
沐惗心里是愿意的,但不好表现得欢天喜地,只好说:“容我再斟酌。”
然后君臣之间,气氛和谐地商议其他事qíng不提。
第230章领袖气质·追随者
牟渔带来的有忧郁气质的沉静少年,来自传说中的断尘谷,为谷主二子,毒术、医术双绝。
沐慈总有一种穿进武侠的错觉,看着自家兄长这个江湖中传说中的“第一高手”,撑着下巴笑地捉黠:“我猜阿镜是连父皇都请不到的人,阿兄你果然‘万能’。”
没外人,牟渔不用摆酷,对沐慈露出温和的笑:“这次你料错了一半,断尘谷的人一生不出谷,的确连先皇父也没招纳到过。不过他却不是我找来的,而是他自荐而来。我本培养了个医术不错的孩子,不过阿镜来了……”
牟渔颇有些无奈。
沐慈知道未尽之意,挑战失败者便被淘汰,连牟渔也被震慑,起了爱才之心,才将并不知根底的阿镜带来。之所以没在大庭广众介绍,意思就是留不留阿镜,端看沐慈的意思。
沐慈肯定道:“是为《长乐外伤论》来的。”
“嗯,他来你这边学新医术,也是历练。”牟渔道,一点也不惊讶沐慈的敏锐。
阿镜略抬起眼帘,眼底闪过吃惊。
沐慈与阿镜对视,目光沉如静渊,智慧如海,深不见底。
沐慈问:“为何从未听说过断尘谷?”
他这些天翻阅过许多密档和资料,对江湖中的一些门派略有了解,却从未有人提过。
阿镜简练恭敬道:“断尘谷不过是百年前家祖不堪战乱,带着亲友躲避战祸之处,称不得江湖门派。我们也并非不出谷,谷中人会出世历练一番,印证所学。只是不坐馆,不留名而已。”
沐慈又看向阿镜,阿镜任由沐慈那种似能dòng穿一切的目光盯着,沉默却坦然。
半晌,沐慈才点头:“留下吧。”然后让沐若松找出外伤论的书,递给阿镜,“这是你要的,实践的话带他找倪思。”
阿镜拿着书,却不翻开,人有些愣。他本打算做长期努力,以真诚动人心,得到所想。哪知楚王这么轻易就给了他这种类似家传绝密的东西。他忍不住,沉声问:“殿下,有……什么条件吗?”
沐慈点头:“当然有!”
阿镜心下一松,又一提,做好了卖身为奴,付出一切的准备。似他这样的医毒才华,是人人趋之若鹜的。
沐慈伸出手指:“第一、你有所得,希望与大家jiāo流,不要藏私,当然相应报酬会付给你;第二、你虽不会主动泄密,但要注意身边的人。”对牟渔道,“带他上几次专业的反间课。”
涉及机密的,特别是技术型人员,沐慈都要求他们参加防泄密课程。
阿镜万万料不到是这样的条件。他盯着楚王,知他果如传说中是个光风霁月的人物,且观楚王言行,坦dàng真诚,并非为收买人心而赠书。
阿镜心中涌动敬服,真心恭敬走到沐慈跟前,双膝跪地,目如沉水,稳稳道:“阿镜请主人赐姓。”
赐姓是十分古老的传统,类似私奴。生死荣rǔ只为主人一句话,便是打死了也是白打死。到了大幸虽不能随意取人xing命,可官府追究刑责都会轻判。
赐姓,代表一种仪式——“我将我身心、xing命、灵魂与忠诚都献给你,主人!”成为主人最亲密,最可信的追随者。
沐慈也不矫qíng,便道:“姓乐。乐镜,我并没有限制人身自由的习惯,且人心是永远困不住的。你便如乐恕一般,与我定下雇佣合同。”
乐恕笑容如三月chūn风,优雅拉了乐镜起身,柔声道:“来吧,兄弟,咱们爷不喜欢人跪着。”便带了乐镜去说明雇佣的义务责任和享受的权益。
牟渔却不离开,坐下递给沐慈一些宗卷,沐慈便拉着沐若松一起处理,有许多是封地的消息。
李康已经带着物资到达封地,开始建设。
沐慈选定的十五个御医,有十个被带走,在沐慈授意下,定下了封地五年发展主战略——军需!
封地已经设立了作坊,专门生产酒jīng、生理盐水、担架、绷带等物事,还做急救药箱等物品。
含山王作为西北军左帅,自然消息灵通,派了人与沐慈接洽,且还派人赖定李康,已经在沐慈点头后和李康定了第一笔军需合约。
这年头的大幸还是个信用社会,合约只需口头约定,不用合同纸细细推敲条款生怕陷阱,大家会遵守。即使发现漏dòng也会协商,不会第一时间想着坑对方。
且沐慈收费真心不算贵,只浮了一成利,但架不住薄利却多销。沐慈唯一的附加条款便是,军需药品不允许外流至帝国,特别是《长乐外伤论》是军事机密,大家都有守密之责。
作为战场上有“罗刹王”称号的含山王,当然不是个蠢货,自然明白保密,让我军取得战略xing优势的好处,就算沐慈不提,他也会保密的。
那厢,乐恕已经对乐镜说完了责任义务与权益,qiáng调了有付出一定有回报,只要不触及法规永不会被卸磨杀驴。最后乐恕对乐镜说了几个沐慈对他说过的词——平等,互利,合作,共赢。
乐镜觉得这条件优厚得……前景可观得……他都不想回谷了。
说实话,遇到楚王这样的主子,谁都乐意追随他一生一世的。
……
不仅乐恕、乐镜如此想,其他禁军也这般想,都观望楚王府啥时候开始雇人。
因为楚王不要内侍、宫女,只选聘退伍禁军冲抵王府人手的要求虽奇葩了点,但沐慈不改初衷,又有牟渔这个除了伤害自己这点不允许之外,样样无条件纵容沐慈的万能护国公,楚王府果真开始着手招聘退伍军士。
安远跛着脚,扛着捏面人摊子,沿街售卖,脊背挺得比平日更直。
他虽磨去了黥面,但身上铁与血的洗礼让他一眼看过去就与别个不同。一路上更多的游人开始照顾他的生意,很快他做的四五十个面人就售卖一空。
安远挑着空担回家,转过一个街口,就遇到了如今是楚王心腹将官安庆。
安庆并没有多寒暄,直接从安远肩上把空担挑在了自己肩上,对安庆摆摆脑袋:“一起吃顿饭。”
安远默默跟在他身后,哥俩个拐到个小巷子,寻了一个普通的小酒馆吃饭。
安远虽沉默着,但他心里并不如表面上平静。
他们四个安,本是定王收养的孤儿,从一堆少年里脱颖而出,成为贴身护着定王眼珠子——朝阳郡主的四个护卫,被郡主赐姓。这足以证明四个安曾经有多么优秀。
可如今,其他三个安都越混越好,只有他因为残疾,沦落在了市井,挣扎求生而已。
安远喝着安庆自带的酒壶的酒,香醇辣口,劲道却足,据说这是蒸馏过的“泰和酒”,有价无市,只有楚王嫡系和亲友才能弄到一点喝。安远思绪飘得老远……他从蒸馏酒想到了一种叫“酒jīng”的东西,还有已经在边关救活许多将士的《长乐外伤论》。
可惜他试探者问过安庆等人,安庆摇头表示那是机密,他真不清楚。安远也不是为了刺探,也怪兄弟不说,不当他是自己人。因为这种医术,保密的确很重要……
开玩笑,要是被敌人学去了,怎么保持自己军队的优势呢?
要知道,在战场上宝贵的财富不是将军,不是战术战法,而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老兵一多,连带整个军队的战斗力是直接翻番再翻番的。可之前外伤感染的伤亡率太大,老兵存活下来的太少。
就算不比战斗力,只说楚王活人无数,为无数军户减少了孤儿寡母数量,就是楚王的一大功绩。
楚王难道真的是星宿下凡?
否则怎么懂这么多,给大幸带来如此多的良策,如此多的福祉?而且不仅善待普通百姓;更善待他们这些如野糙般,在将军眼中割了一茬反正还能再选拔一茬的普通军户。
安远伸手,下意识抚摸自己瘸了的那条腿。
他又想着,定王府里的二公子坠马骨折,就是被沐慈用新医术所救,要是《长乐外伤论》早出现十年八年,是不是他也不会因在战场骨折,邪毒入体……哦,现在叫外伤感染,好险挣回条命却落下残疾?
那他的命运,也就从此不同了?
已经做了左将军的安庆也历练出来了,现在他嘴臭不臭完全得看qíng况,看不懂qíng况也学着楚王殿下,保持沉默。这回他也并也没有多说话,只诚挚邀请安远参加楚王府侍从的选拔,给了他一封保举信。
安远也没说去,没说不去,只是捏着保举信的那只手,攥得紧紧的。
两兄弟有默契,不多谈,吃过饭安庆结账走了。
安远从不和兄弟们矫qíng争付账,也不觉得伤自尊什么的,若是易地而处,其他兄弟他也会如此照顾的,不是怜悯,只是把自己当兄弟。
反正,他在心里也记着这份qíng。
真正的兄弟,也是不需要说太多的,没得生分了。
……
下午,王梓光过来邀请沐慈去看他挑的蹴鞠比赛的场地。沐慈只带了沐若松和乐恕,由沧羽带三百锦衣卫随行保卫。一行人到了城外,沐慈就拉着沐若松下车,一块儿骑马。
沐慈在众人忧心目光下,稳稳骑马,悠悠慢行,欣赏郊外美丽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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