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却听得津津有味,估摸着自己也可以有样学样,如此……官场必定比现在更清慡光明。
沐慈又说:“鉴于人死为大,又有不知者无怪,已经壮烈的禁军,可适当放宽。但目前的众位……该守什么规矩?可是没qíng面好讲的。”
人xing就是这样奇怪,若是一般人说出这番话,多少人都要翻脸,可偏是楚王说出这番话来,大家真没一个人生气的,不是不敢,而是楚王一直以来从不讲人qíng与面子,如此不近人qíng,才是正常哒。
众人只觉得楚王的语气淡定平和,如清泉流水般好听,却吐出这世间至冷至硬的规矩,让所有人心头冒出了莫名的寒气。
在大家以为只要有功都能进入英烈祠的时候,楚王说得是——
考!核!
考核还不算完,还要经过人民群众如X光的雪亮目光的监督,这能让任何人的所作所为,无所遁形。
也许你能瞒过考核,却永远不要小看群众的力量,除非你做“吃空饷,喝兵血,抢功劳,jianyín烧掠,杀良冒功……”等等等等这样的不法事时手脚gān净一点,除了你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否则,总有一天会有bào露的风险。
一个英烈祠,可以让人名垂千古,身死后获得应有尊重,英烈事迹广为人知,又把所有功过放在阳光下,公示于人,让人无有敢违心违规者,这真叫——痛并快乐着。
啥英烈祠啊,这根本是楚王挖的好大一个天坑啊。什么潜规则,在楚王挖的坑面前,都是浮云啊浮云。
最悲催,大家还一定要往下跳!
因为英烈祠没有就罢了,如今已经轰轰烈烈奠基了,建成了,定国祭了……所有人都盯着呢,武官谁敢说我不要英烈祠了呢?你肯大家还不肯呢。又有谁不想进入英烈祠呢?武将的爹,武将的爹的爹,爹的爹的爹,谁不想进呢?
不能把父祖弄进去,只怕晚上被那个托梦……睡都别想睡个好觉了。要是别人都进了,你或者你家父祖没有进,叫别人怎么想啊摔!
家族还要不要名声了?
梅容捏捏沐慈的手,双眼冒出粉红色的星星:我男人运筹帷幄的样子,好帅好想啃一口啊啊啊……
第355章音乐天才怜霜
当沐慈和梅容在接待清河王、常山王和大将军时,只觉得心口越发堵得慌,他悄声和母亲朝阳说了一声,离开了平安殿,溜溜达达在漂亮的楚王府花园闲逛散心。
王府的锦衣卫和打理花园的侍者都认识这个小孩,并不询问阻拦。王梓光就听到了一阵十分美妙的琴声。
因王梓光对华夏的古典文化十分热爱,为能见证文化最辉煌的时期感到荣幸,抱着珍重且珍惜的心态学习古典文化,以及他上辈子流连病榻,能沉得下心,不仅在书法上,在琴艺上也有些天赋。
于是他被定王府教习琴艺的先生奚约重点关注,在琴艺一道上也算初窥门径。
四十出头的奚约,是来自传承近六百年的音律世家奚家的嫡支子弟,由他做引路人,王梓光的琴艺如何先不说,鉴赏能力那是一等一的。
弹琴之人奏的并非什么名曲,琴的质量也不怎么样,和他的古琴师父奚先生的技艺功底相比,也略逊了不知道几筹。可种种颓势相加,却半点不损琴音传qíng,灵气满的要从每个音符里蹦出来……
王梓光随着琴声,走到了清濯院,那犹如空谷幽鸣的琴音更加清晰,如歌如泣,婉转沉吟,别有幽怨暗恨生。
这暗合了王梓光未恋先失的qíng伤——他一颗心急慌慌落在了沐慈身上,在得知他就是华国的端木慈,“慈记”创始人之后,就怎么也收不回来了。可沐慈……根本就流水无意,拒绝他gān脆利落,连半点暧昧的余地都不给。
琴声中一腔子的爱意与怨怜,婉约与愁肠,叫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浓浓的悲伤和绝望,叫人恨不能将弹琴之人搂在怀中细细珍爱,只愿他此生都能展颜大笑。
一阵风chuī来,王梓光才发现自己面颊微凉,已经泪流满面。他在院外静驻片刻,自己收拾好心qíng,也让弹琴之人有个走出来的时间。他才进了院子。
不出所料,他见到了卫怜霜。
这府里,也就卫怜霜一个人有这闲工夫拨一拨琴弦了。就是走文人路线,高雅有才的乐恕,也在世俗里忙得前脚打后脑勺,也有好长时间没提笔写一首伤怀悲秋的酸诗了。
整个楚王府,全部都是理科男、医学生和兵痞子的天下!
没他们这些文科生,艺术生什么事儿。
王梓光叹口气,坐到了同是天涯失恋人的面前,打量卫怜霜。卫怜霜闭着眼睛,脸上早已悲伤满溢,可他却没有一滴泪水,依然沉浸在古琴曲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这个仿佛由江南水乡的天地jīng华孕育的,雌雄莫辩的jīng致少年,如今面色蜡huáng,气色极差,脸颊凹陷。几个月前他初见时,这少年仍有一种我见犹怜的美,现在只剩下失去jīng气神的单薄脆弱的躯壳,眉宇间婉约的愁绪不再,只有沉沉的死气,仿佛一碰就会碎一地。
王梓光看的有些心悸:“你……”
怜霜仿佛才发现有人来,恍惚睁眼,看一眼来人,一双水翦双眸似早已gān涸的河chuáng,露出狰狞幽暗的底部,虽把王梓光映入眼内,却似浮光掠影,根本没看进去。
目光灰败得仿佛灵魂已死,明明是在哭的表qíng,可一地泪迹也无,好似和所有的感觉,一起风gān在了这残酷的尘世中。
问世间qíng为何物,只叫人得意有人愁,甚至一言而决生死。
王梓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心中震动,更是可怜,从怀里取出手帕给怜霜擦掉脸上其实并不存在的眼泪,用最为轻柔的声音,生怕惊扰什么一样问:“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
不敢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其实,有什么不好猜呢?看沐慈和梅容那样qíng深意笃的样子,再看怜霜,就全明白了。
“我不知道,”怜霜幽幽道,苍白起皮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小如蚊呐。他的双目泛红,可半天才只有一点点浅浅的水雾聚集,迷茫而空濛,“我想这么弹,就如此弹奏了……”
王梓光眼睛一亮——这竟然是个创作型音乐天才。
而后王梓光眼睛又一黯——多少天才的艺术家,在楚王府都得被理科男和兵痞子埋没。
怜霜的脑子迟钝到极点,发现是王梓光……这个孩子见到了自己最脆弱láng狈的时候,可那又怎么?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而王梓光因为之前骂过,鄙视过人家,更有些尴尬。
“那个,以前的事,对不起,是我没礼貌。”王梓光道。他回家就动用过舅舅的关系,把卫怜霜的qíng况查了个底掉。
定王教孩子的思路略奇葩,贤世子也没什么正常的概念,或者是根本没在意一个戏子,就把huáng颜色占据80%信息量的调查报告直接扔给了一个“未成年”的小滑头看。
卫怜霜的成长,基本就是一本《古代戏子血泪成长史》,悲惨的幼年学戏,扭曲男子本xing做花旦的历程根本是小意思,惨无人道是卫怜霜因从小长相娇美,美目天生含qíng,六七岁时就有变态恋童癖专门花钱弄他……
那时候,卫怜霜的母亲、舅舅都活着,在同一个戏班,自然是亲眼看着悲惨的命运降临到自己孩子身上。不知是怎样一种心酸痛苦,当年他的母亲就疯了,没两年就离世。而他的舅舅多支撑了两年就拖着病体,不甘而亡。
相信两个大人离世时,应该是充满不舍,又感到解脱的——终于离开了这让人厌透了的污糟尘世。
卫怜霜十二岁就被戏班迫不及待推出,因长相绝色,体态妖娆,擅长柔美婉约的唱词唱腔,配上一副好似会说话的含qíng眉目,在天京一pào而红。后面就是记载了许多请卫怜霜入府“唱堂会”的。
怎么“唱堂会”,王梓光并不是个真正的孩子,自然心知肚明。
一连串名单,王梓光最近被朝阳郡主押着背世家谱系,算了算,几乎把一环二环,甚至皇城内比较爱“玩”的权贵高官“一网打尽”。
卫怜霜现在十六,四年时间,他就一直这样辗转不停,有时候一夜跑两家……人家白天还要弹词唱曲演戏呢。
就算碰到爱当“S”的变态,或如泺陵郡王世子那样喜欢玩群“P”的,卫怜霜被折腾的快要死掉,也歇不了几天,又要继续。
比当年被折腾的九皇子好不到哪里去。
这得人受得了啊,卫怜霜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王梓光止不住的可怜,更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能以卫怜霜悲惨的身世侮rǔ人呢?
王梓光更恨极了折腾人的那群变态,同qíng卫家人的悲惨。不仅是卫怜霜,调查的人还顺带脚调查了卫怜霜的母亲和三舅。唱戏的都是男子,他母亲被保护的还算好,可他三舅,大概为保护妹妹和外甥,“唱堂会”的记录……简直多到疯狂。
卫氏,先祖是开国五王之一的东兴王,开国时就成为皇帝的钱袋子,到“昌和盛世”,因太皇太后卫氏,简直掌控了大幸朝一多半的财富,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国家,有一半命脉掌控在卫氏手中。过于煊赫的世家威胁到了皇权,除非能改朝换代,否则下场绝对不好。
三十多年前,光启帝意外坠马瘫痪,因卫家嫡支的二女儿是四皇子妃,卫家只能在力挺四皇子的道上一路走到黑,最后因钱拼不过兵,也没有谋逆篡位之心,更兼太皇太后卫氏年纪大了,敌不过岁月,保不住家族,最终输得一败涂地。
卫氏家财被天授帝席卷gān净,将成年男女不论嫡支旁支都被处死,未成年男女被官卖,旁支的充匠籍,嫡支的则被贬为乐籍、伎籍,并直接下皇命:永不脱籍。
才十三岁的卫亦棠,作为嫡支仅存的男孩,卖入了戏班。卫家嫡支才三岁的幺女,被几个没成年的兄姐打扮成男孩,也买一送一卖成了戏子,单纯的小孩并不知道,当了戏子并不能改变被人玩弄的悲惨命运——戏子卖唱,也要卖笑卖身。
卫家幺女意外怀孕生了怜霜,父不详,怜霜跟着母亲姓卫,贱籍不能变,怜霜也只能做戏子,继续走母亲和三舅的老路。
王梓光还奇怪,怜霜虽是个戏子,可一举一动间总隐隐有一种与他身份不符的世家子般的优雅,这种骨子里透出的高贵气质,可不是从《演员的自我修养》里能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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