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重生]_吾心大悦【完结+番外】(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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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威风八面的内藏库使包源,却像忽然换了个人似的,轻声细语指点那几个肇事的內宦,赶紧收拾。

  王又伦不着痕迹看了一眼。

  洒落在地上的一箱子珠宝,有好几串龙眼大的东珠,另一箱子是字画,有几轴散开了在地上,太远看不清内容,但看那纸张和轴承,都是几百年前流行的制式,是有些年头的古物——皇宫里的收藏,都是顶好的。

  王又伦庆幸,还好这两天晴了,地上并没有雨水,不然糟蹋了。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细棉布做的两双鞋……

  还不知道合不合脚呢?

  能入长乐王的眼吗?

  内侍总管卫终曾舍命救过皇帝,jīng明能gān,又最忠心,极得天授帝信任,是宫里第一得意人,又管理整个禁宫的常务。他在宫里是“爹娘都可以不认识,但一定要认得这位”的人物。所以卫终往南侧门一站,像莫西分海,乱糟糟却诡异安静的抬箱队伍,从中间分开。

  內宦宫女们分立两侧,垂头恭敬等卫终带人路过。

  卫终领着王又伦进了重华宫。作为优秀的内侍总管,卫终脚步一贯没有声音。他压低嗓子解释:“殿下喜静。”王又伦也下意识也放轻了脚步,秒懂:冷宫长大,早就习惯了安静到寂寞的环境。

  卫终又多叮嘱一句:“殿下xing子有些……疏淡,丞相多担待。”

  “自然,自然,多谢中贵人提醒。”王又伦知道这个提点已经算是人qíng,立即道谢。他倒不会看不起阉宦。

  卫终笑得似朵花:“不敢当丞相一声‘贵人’,唤我卫常侍即可。”

  大幸皇帝比较英明勤政,朝臣也普遍有点看不起阉宦,所以內宦谄媚弄权的并不多。卫终是天授帝面前的红人,但也并不能弄权。

  不过因卫终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在战场上拼死救过天授帝,虽面白无须,却较之旁的内侍更有英气和血xing,相貌又周正端方,受到的歧视比较少。

  朝臣高官是从不屑于內宦为伍的,可大家对卫终的印象都比较好,只因卫终此人有个特点——对天授帝待见的,也就是亲切称字的这种大臣,他都会“与人为善”,提点几句。

  不过这不代表卫终能被拉拢——他是个极其聪明又油滑的人物,他与谁都笑脸相迎,不见倨傲,不与人为难,只与人为善。但他十分谨慎,那一张嘴能说出一大串话,句句说到人心坎里,让人觉得通体舒泰又不觉谄媚。

  可有脑子的人细细一分辨……你都找不出一句gān货。

  且他这样处处逢源也不被天授帝猜忌,单凭这点,就说明此人不简单。

  南侧门距离合欢殿比较近,没多远就走到了。卫终悄声超前走几步,迎向一个看起来呆头呆脑站在那里的huáng瘦小內宦,声音压得极低问:“殿下呢?”

  和顺指了指林荫之下。

  卫终瞬间收声。

  王又伦随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在一棵上百年的梧桐树下,用粗麻绳垂吊了一支大号藤椅秋千。秋千上盘腿坐着一个白衣人,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清风微拂,发丝飞扬。他的双手垂放在两膝,双目微闭,极其jīng致的五官舒展放松。

  他静静坐在那里,呼吸绵长,人随着秋千微微飘摇……

  阳光穿透树叶的间隙,斑驳的光影投落在他身上,也随风chuī拂,轻轻悄悄改变光影的形状……

  他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又似与周围区隔开,自成一个小世界。

  静谧安祥,宛如嫡仙。

  让看着他的人也丢开了杂念,这一刻,心绪平静,只能感受到风拂过发梢的祥和宁和。

  不需要介绍,他就是长乐王。

  王又伦从他与老妻极相似的和光同尘的美妙神韵中,看出了一丝微妙的血缘联系,立即有了好感。细看,还能看见他额头上仍然有撞柱留下的触目惊心的伤痕。

  美人儿总是更容易让人心软,更何况他身份高贵却命运多舛,更添叫人唏嘘的凄美。

  静静凝视这个误入凡尘的仙灵,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沐慈调息兼冥想完毕,慢慢睁狭长微翘的双眼,目光已然清明透亮,却不流光影,是勘破了红尘,无悲无喜的寂淡。

  沐慈轻轻挥开和顺搀扶的手,自己从秋千架上下来,回了合欢殿,行动间如行云流水,风华绝代,白色细纱衣随风摇曳,飘然yù仙。

  ……

  王又伦看得呆了,恍惚似当年第一回见到谢宸妃的惊鸿一瞥……

  美人如斯,且叹且怜。

  卫终将已然倾心的王又伦引进合欢殿的书房。

  沐慈去了净室。

  卫终只能陪着王又伦等,等了许久才见沐慈从净室出来。一行人进了书房,沐慈直接在水盆里清洗那一双如玉雕琢的手。

  白白胖胖的天授帝的内藏库使包源已经等着了,躬身行礼把一本册子jiāo给和顺,回话:“殿下,这是陛下送给您赏玩的物件,还有银十万斤,金十万两,东珠十斗,宝石二十匣,您看怎么处置?”

  沐慈目下无尘地说:“我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

  “是!”包源退下,心道:陛下给您的东西都是内藏库最好的,全国独一份,这长乐王如此淡漠,目无欣喜,是真视外财如无物?还是冷宫出身的土包子不懂东西的价值?

  尽管心里嘀咕,可不知怎么,包源一到长乐王面前,被那双无qíng无绪,凡俗皆不入眼,红尘也不过心的微凉目光扫过,就自动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脸上哪里敢表现出任何一丝qíng绪来?

  王又伦一辈子认真做人做官,见多识广,看人自认为还有几分眼光,见长乐王这已然是“不为外物所动”的境界,好感再深了三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又伦,亲姨父,是沐慈为数不多的母族亲戚。

  第43章丞相姨父

  事实上,沐慈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早没有概念了,只觉得这些“古董”有历史传承价值,代表华夏文化,应该好好保管,至于作价几何,他并不在意。

  对包源命人摆出来一些,也并不阻止,从古至今大环境如此,人人都需要身外之物才能提升身价,不然沐慈连摆一些出来做装饰都是可有可无的。

  沐慈张开手让和顺用细白棉布擦gān手,然后才走到书桌前。和顺端着水盆出去了。

  卫终一直守在一旁,见长乐王得空了,才上前见礼,对这位陛下明显捧心上的皇子,用极温和甚至带点小心的语气作介绍:“殿下,这位是王相公,是陛下差遣来教您读书的大学士。”

  王又伦上前躬身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沐慈心道:不过是认字学知识,天授帝gān么杀jī用牛刀,叫个丞相来给他开蒙认字?其中必有缘故。

  但沐慈一贯心绪平静少有波澜,面上更是不动声色,旁人永远无法从他的神色中查知他的想法。他躬身拱手一礼:“见过老师。”

  天授帝已经派了司礼内监教了他一点古人礼仪,以他的身份,对老师不用跪拜,只需执礼。

  沐慈也观察到大幸不流行跪下行礼,以鞠躬为多。除非犯错才会跪。甚至和顺作为一个宫中内侍,相当于奴才,见了天授帝也只是头一次跪,后来都只弯腰执礼问安……

  沐慈心中有疑问,直接问了司礼内监。

  长乐王的xing子,与他有接触的人都有些了解,xingqíng淡漠,缺点人qíng味,翻脸比翻书还快,气势十足让人不敢冒犯。但也许是冷宫简单的环境,让长乐王xing格单纯,直白坦诚,有什么说什么,才不管人家噎不噎死。有问题也直接开口询问,一点没有什么“私下找人打探”“旁敲侧击”这类弯弯绕的心思。

  这样的主子,不好伺候,却让人放心,因为好不好人家会直说,不用担心被暗中记恨,什么时候给你好看。

  司礼内监也得了天授帝的嘱咐,对长乐王普及常识。

  沐慈才知这时空,跪礼虽有,但只在正式场合才有九拜,平时都不需要跪拜。因为华夏传统文化中,古代都是席地屈膝而坐,也就是相对跪坐,很平等的互跪。

  跪礼还没被糙原蛮族发扬光大,没有把所有人都当做奴才那么变态,为了区分个上下尊卑而让低位者动不动就给高位者跪拜,甚至在辫子朝,老师上课是要给皇子跪下上课的。

  在大幸朝,只需要在正式场合跪拜君王;在祭祀的时候跪拜天地、先祖,婚嫁跪拜高堂(父母),学生第一次拜老师……

  平时都不用跪拜。

  华夏的脊梁与膝盖,自古以来,就是直立于天地之间的。

  这让沐慈比较满意,他是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也一贯宣扬公平。不爱跪人,也不喜欢叫人动不动跪他。便是天授帝,沐慈也没打算对他低头弯腰下跪。

  不仅因为那皇帝对原九皇子,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做的那些事,犯的那些错,已经不再值得他弯下膝盖。更因为他并不觉得天授帝有什么值得自己膜拜的品质——是皇帝又怎样?

  ……

  王又伦很喜欢沐慈眉宇间的平静淡定,行动间的坦然从容。

  但凡遭遇横祸屈rǔ的,少有不偏执yīn郁,心理扭曲难伺候的,而面前的少年虽然xing子寡淡,眉目却舒展平和,并不yīn郁。

  他心底松口气,自在了一些。

  作为老师,他本来也可以受学生一礼的,但因为身份关系,他躬身回了半礼。

  沐慈侧身受了。

  一番见礼,双方落座。

  沐慈身边伺候的人少,所以和顺去倒水,卫终很自觉,马上接过伺候的活,给两人奉了茶。

  沐慈看一眼加盐加香料一锅煮的茶粥,对任何味道奇怪的东西,他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的。卫终很有眼色,立即撤了那杯茶,改倒了一杯清水。

  沐慈喝了一口清水,没有污染的水十分甘甜,让他神色缓和了一些。看在王又伦眼里,他立即脑补了一通——冷宫孤苦,大概无茶只有清水的凄惨,心里更添了一分心疼。

  王又伦自己也换了一杯清水。

  沐慈自然没错过王丞相的“体贴”,眼底有了一丝缓和。

  卫终又给长乐王取了几本书,放在了书桌上。

  王又伦压下惊讶神色,竟然只是一些蒙童的读本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的,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心询问:“殿下都读过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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