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公如今在位,可保荆州风调雨顺,稻香鱼肥;然而他日之事,却难下定论。”
刘备诚恳答道:“备常言传身教,行政当以万民为命,公嗣虽小,却也知得人心者得天下之理。”
虞翻却哈哈一笑,答:“都道刘景生之子若豚犬,只怕……”
那话说得极是不客气,借刘表的两名废物儿子来影射刘备之子刘禅,阿斗还未制止,姜维便冷冷哼了一声。
虞翻终于觑到时机,莞尔道:“席后那一表人才的少年郎,可是刘公嗣?”
不待阿斗应声,虞翻又嘲道:“我江东能人寥寥,然观孟德之子——曹子建却是出口成章,文思惊世。诸葛先生上次来江东,辩才无碍,大家都是领教了的。须知长江后浪推前浪,有此名师,公嗣却又如何?”
阿斗此刻想挥起青虹剑,捅个对穿的人不是虞翻,而是诸葛亮。
再给自己活两辈子,估摸着也不够给曹植塞牙缝的;诸葛亮舌战群儒,跟你们结了梁子,不敢寻师父晦气,就来找徒弟麻烦,这算啥?还搬曹子建上来和刘禅比,唯恐自己丢脸丢得不到家么?
诸葛亮一笑道:“既是如此,虞都尉随指个题目,让公嗣吟几句便是。孔明虽所学浅薄,教导之责却须臾不敢忘。”
阿斗无可奈何,只得起身立于殿中,浑身只觉如芒在背;庞统,法正,诸葛亮三士俱眼望刘禅,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选择背谁的诗,同时也代表着自己的立场,是倾向于刘备旧部、荆州士人、还是益州望族?
虞翻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戏谑道:“既取益州,便以蜀为题如何?”
这下阿斗油然生起钦佩之情,三张纸条竟是全部点中正题!
阿斗撩起袖子,擦了擦油光贼亮的一张嘴,笑着扫了殿上一眼。
唇绛红,眉凝墨,星眸朗目,好一副翩翩文材公子佳容!虽是竭力装出痞子模样,那眼中却蕴有灵气跃动,隐隐切合了造化灵秀之意。
“公嗣曾在荆州城遇过一名隐士,乃是前朝得道高人。”阿斗懒洋洋道:“其诗颇有……”
虞翻不待阿斗说完,便讽道:“隐士?荆州城内一无名川大山,二无深潭老林,何来高人隐士之说?该不会是被那市侩小人……”
阿斗翻了翻白眼,反唇相讥道:“虞都尉此言差异,须知小隐隐于山林,大隐隐于市;五岳总共就这么点地方,若高人们都挤在一处,不掉价么?还是方便随时互相踢馆子?”
虞翻本想出言奚落,不料阿斗一张嘴竟是与诸葛亮同样犀利,不敢再小觑,遂缄默不语。
、 只听阿斗道:“阿斗曾有幸伺候这名前辈润笔磨墨,见其作诗一首,借花献佛,让虞都尉见笑了。”
阿斗忽地怒喝道:“噫吁嚱!”
“……”
先前还满脸惫懒模样,下一刻便如疯子般中气十足爆喝,虞翻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把酒尽数泼了一身。
刘备睁大双眼,嘴角抽搐,不敢相信般地看着阿斗,只求这场闹剧快点结束,想令他滚回去继续啃肘子,却被诸葛亮使了个眼色阻住。
闹剧的始作俑者却闭着双眼,站在殿中央,沉默了许久,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直令刘备按捺不住,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时,阿斗方开口道:“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从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阿斗睁开双眼,双眼直视刘备,继而一口气诵道:“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
听到此处,场内众人不约而同心头一凛,坐直了身体,诸葛亮转头望向庞统,只见庞统亦是一脸茫然。
李白之诗何等精妙?此刻纵是由一名少年郎诵出,未入声情并茂之境,然而光听那词句,亦令人有回肠荡气之感,阿斗一路背到“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倏然停了下来。
半晌后,阿斗嘲道:“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说毕又向虞翻,吕范等江东来使露出一丝嘲讽神色。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阿斗喃喃道,笼了袖子,垂头立于殿前。殿中落针可闻,虞翻瞪着双眼,浑忘了置词。
庞统打破了这宁静,道:“较曹孟德之子何如?”
只听虞翻吸了口气,实在无法相信这诗是阿斗作的,事实上当然也不是他自己作的,然而剽窃狂事先言明,取自高人手书,真真假假,谁能分辨?虚虚实实,你能奈何?别说事先请人抓刀做好,纵是诸葛亮作诗,亦决计无此深厚功力;再者,有这般才华的诗人会愿意给一个废物当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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