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夫人握住荀卿染的手。
四只手握在一起,自然分不清是谁的手在抖。
分不清是谁迈的第一步,两人相携又回到屋内坐下。
齐攸似乎没有注意身后婆媳两人的动静,只迈步走下一级台阶,对着行刑的古老大打了个手势。
古老大又漂亮地甩了几鞭子,方才收了鞭子上前来向齐攸打了个揖,“四爷,留了一口气,现在抬出去,弄脏不了四爷的院子。”
齐攸赞许地点头。
古老大转身退下,带着小厮收拾了地上的红布,用糙席裹了采芹出去。
周围观刑的丫头、婆子们却不敢动。
齐攸站在那,目光在众人脸上打了个转,院内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
“散了吧。”齐攸只简单地说了三个字。
众人这才一个个规规矩矩顺着墙角退了下去。从头至尾,半点声响皆无。
齐攸回到屋内,齐二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也跟着进来,荀卿染和齐攸直将齐二夫人送到宁远居门口。齐攸并不回房,带着小厮huáng芩又匆匆走了。
荀卿染回到上房。桔梗、麦芽几个都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奶奶,您没看到,婢子自认是个胆大的,可也吓没了半条命。有两个当场就昏过去了,宋嬷嬷也没让人动,方才四爷说散了,才让人给抬走了。婢子们没给奶奶丢脸,都挺过来了。”麦芽心有余悸地道,“不过也好,以后看谁不怕死再起那个念头。”
院子里观刑,桔梗几人也没能幸免。
荀卿染有点内疚,可是当时的qíng况下,她不能向齐攸给几个人求qíng。
“让你们受委屈了。我这有从老太太那拿的定惊的药丸,你们拿两粒去吃。”荀卿染道。
这几个丫头,也是跟着她受过苦,见识过方氏的yīn狠,但是今天这样铁血的场面是从来没见过的。别说她们近距离观摩全场的,就是荀卿染在门口看了那一眼,至今还觉得心惊ròu跳那。
荀卿染又让桔梗叫了宋嬷嬷和佟家的进来。
“从我这拿钱,舍口棺材给采芹。这件事,宋嬷嬷你来办。”荀卿染吩咐道。
荀卿染又对佟家的道,“这两日,大家都辛苦了,借老太太的福气,四爷的恩典,晚上给院子里的人加菜。你们跟着桔梗去称银子吧。”
“谢奶奶的恩典。”
宋嬷嬷和佟家的就跟着桔梗退了出去。
宋嬷嬷一个时辰后回来,跟荀卿染说事qíng已经办妥了。
“按奶奶的吩咐,买了口棺材成殓,拉到城外埋了。”
荀卿染点点头,向宋嬷嬷道了声辛苦。
“这是奴才的本份,当不得奶奶这句辛苦。”
宋嬷嬷从屋里出来,在门外停下。想起方才出去办采芹的事,那时候采芹还有一口气。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心里有个念想让采芹吊着那口气。采芹见了她,嘴里呜呜地叫。她走过去,拿开采芹嘴里堵的麻布。采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采芹虽说的含糊不清,但是她还是听懂了。
一个蠢丫头,生命到了尽头,总算明白了一回。
且看着吧,宋嬷嬷回头向屋内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
小小的香炉,cha进三支刚刚燃着的香。
“……这个结果,你怨不着别人。若是你没存了那份心思,别人再怎么说,你也不会去做,归根到底,还是你自己想这么做。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事本来就有风险,如果事qíng成了,你遂心如愿,成了人上人。没成,也只怪你运气不好。你一路好走,心里别有怨气,我会多烧些纸钱给你,让你在下面的日子好过些,下辈子,投个好点的胎。”
这人自言自语祝祷完毕,思索半晌,动手打开衣箱。
……
“香橼姑娘怎么来了,快请坐。”桔梗正在房内整理衣物,见香橼来了,忙起身让座。
“桔梗姑娘,别客气。”香橼笑吟吟地在炕上坐下来,从怀里拿出个布包,取出两双袜子来递给桔梗。
“桔梗姐姐替我看看,这袜子做的可还能入眼?”
两双弹墨女袜,一双上绣的是缠枝绿萼,一双上绣的是富贵牡丹,花样繁复,做工jīng致。
“姐姐好针线工夫,我是万万不及的。”桔梗赞道。
“桔梗姐姐谦虚了。姐姐你喜欢就好,这是我做了送给姐姐的。”香橼将袜子塞到桔梗手上。
桔粳怔了一怔,转而笑道,“这样贵重,我哪受的起。”
“两双袜子,哪里就贵重了,不过却是我的心意。请姐姐千万收下,别多心。”香橼道。
桔粳思忖了一下,笑了笑,两人说了一阵闲话。
“……桔梗姐姐,不知奶奶穿戴有什么喜好。我想为奶奶做些衣衫鞋袜,可又怕犯了奶奶的忌讳。
“姐姐有这份心,奶奶定然欢喜。说起奶奶的喜好、忌讳,这……”
……
一处宽敞的院落,院落内只有上房三间,其余都是马厩,拴着十来匹骏马。齐攸正和唐佑年一起,拿着刷子给马匹刷洗。
“……那小子必是心里惧怕。你的丫头,他当然不敢动,收回纸条,毁灭了证据。可又怕那丫头回来嚼舌。只得说瞎话要挟。这样就算真的对证出来,他也有托词。那小子一贯这样,好色无胆。”唐佑年道。
齐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去投罗网的是采芹,是这个结果。如果是荀卿染傻乎乎去了,只怕就是另外一番局面。想到这,齐攸不由的手底下使力,毛刷啪的一声断了。
疾风正扬着脖子享受主人的梳毛服务,见齐攸突然停下来,不满地喷了喷鼻子,伸过脑袋来蹭蹭齐攸,那意思是让他继续。
唐佑年走过来,从地上捡起毛刷,扔到一边,又去拿了把新的过来递给齐攸。
“你不会现在就想收拾了他吧。”
齐攸接了毛刷,接着给疾风梳理鬃毛。
“现在还不行,投鼠忌器,等那边摘清楚了,才能动手。”
这时,huáng芩领了个管事模样的人进来。
“事qíng办好了?”齐攸问。
“回四爷,都办好了,没有后患。”那管事答道。
齐攸点点头,“回去跟你兄弟说,那件采买的差事,已经成了八九分。这两天,让沈良在那院子走动走动,具体怎么办,你清楚。”
“是。”管事答应着退了出去。
“你有什么事?”齐攸见huáng芩有些yù言又止,就问道。
“回四爷,也没什么事。就是,四奶奶……”
“她怎么了?”
“四奶奶方才给宋嬷嬷钱,让买口棺材安葬采芹……还拿钱去厨房,说是四爷您的恩典,大家辛苦,晚上给大家加菜。”
“知道了。”齐攸手下顿了顿道。
“呵呵,”唐佑年笑了两声,“看来嫂夫人还是个贤内助那。”
齐攸没吭声。
“兄弟,我是过来人,你和兄弟们冷着张脸,大家都看习惯了。疾风和踏雪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不搭理你。可是,女人不一样,女人是要哄的。你总冷着脸,人家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呀。为了猜你的心思,猜的华发早生,你就满意了?”
“过来人?你很有经验吗?”齐攸反问道,“是谁上次说自己是童男子来着。”
唐佑年gān笑两声,“酒醉胡说,我都不记得了。”
“四爷,奶奶跟前的宝珠来找您。”huáng芩退出去,又回来禀报道。
“都找到这来了!”唐佑年笑。
“就一个府里,总共多大的地方,自然能找到。”齐攸道,吩咐huáng芩,“让她进来吧。”
宝珠从外面进来,给齐攸和唐佑年屈膝福了一福。
“婢子见过唐大爷,婢子给四爷请安。”
“说罢,什么事?”
“奶奶让厨房送了一桌酒席给唐大爷。奶奶还说,老太太赐下的两道菜,奶奶另外温了酒,请您这就回去吃饭那。”
第一百二十五章锦帐暖如chūn
荀卿染坐在妆台前,摸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今天容氏送了两样菜,一样是鹿ròu,一样是羊羔ròu。因为齐攸心qíng不错,荀卿染还陪着他喝了一瓶贤妃赐出来的御酒。外间屋有哗啦啦的水声不断传过来,那是齐攸正在洗澡。
荀卿染拿起象牙梳子,又有些走神。采芹人没了,一家人也都被卖掉,采芹的东西自然不能留下。她让佟家的帮着香橼去收拾。佟家的献勤,将采芹那个非常宝贝的小箱子抱来给她看。当佟家的当她的面打开那小箱子,她愣住了。那里面,是一整套jīng致的男人内衫,连汗巾子和鞋袜都齐全着。用的都是上等的府绸,金丝银线。而衣衫上的绣样,更加耐人寻味,竟都是鸳鸯戏水、并蒂莲之类的。
按照这今时候的风俗,女孩子定亲后,在fèng制嫁衣的时候,也会同时给夫婿fèng制一套衣衫。采芹箱子里这套衣衫绝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出来的,那么采芹是做给谁的,不言自明。
“怪不得当时拦着奴才不让看,原来是这些东西。呸!”佟家的当时笑的满脸鄙夷,“原来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大姑娘家,没羞没臊的,活该她有这个下场。奶奶当时就该让奴才搜了她这箱子,也能免了今天这场气……奶奶您别生气,奴才这就把这些东西,连同她平常用的那些,都拿出去烧了,免得脏了奶奶的眼。”
荀卿染自然没有阻拦,也只有那样处置才最妥当。
采芹,应该是真心喜欢齐攸的吧?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qíng。荀卿染还是有些不能理解,采芹在齐攸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齐攸的xing子她应该了解,齐攸对她无意,她也应该明白。采芹是怎么想的,才敢用这个法子来算计这样的男人?是算定了齐二夫人会乐见其成?那也是在拿命来搏啊。
“在想什么?”齐攸走到荀卿染身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出声问道。
荀卿染回过神来,从镜中望着齐攸。
齐攸刚刚沐浴过,只穿了一席湖青色明绸长袍,腰间用松花汗巾子松松地系着,漆黑的头发用绸带简单地束在脑后。这使他整个人透出几分平时少见的慵懒,冲淡了他眉宇间的煞气,更增添了致命的吸引。
貌若潘安,芝兰玉树……再加上显赫的家世、光明的前程,这些,就算是她前世,女人可以有自己的事业的时代,也是女孩子们会拼命争取的对象,更何况是现在,女人的终身和所谓事业都要依附于一个男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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