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人心疼地忙过去抱住了董大人的胳膊。
“大人还是好生将养身体。城内军营有唐大人,其他的事qíng,大人在家里坐镇,大人在平西镇多年,熟悉地方事务,推荐几个善于应变,能够任事的官吏,协助唐大人一起应对,才是正理。”
这也是荀卿染来的主要目的。果然董大人推荐了几个能gān的官吏,又征求和唐佑年的意见,最后决定,以唐佑年为首,熟悉地方的官吏为辅,一起应对这场变故。
董大人和唐佑年商量具体的事qíng,荀卿染和董夫人谈起另一件事。
“本打算进了腊月再施粥,现在我想要提前了。”荀卿染道。
董夫人点头赞同,她本就于这些事qíng上十分积极,只是现在董大人受伤,她便腾不出手来。荀卿染让董夫人只管一心照顾董大人,施粥的事,她会另找别的夫人帮忙。
这边从董府出来,荀卿染又一路拜访了几家。郭夫人家中人口简单,她年纪轻,xing子也慡利,孙夫人也是热心肠,娘家经商,比一般女眷对外面的事qíng都熟悉,荀卿染叫了这两个一起商量好了施粥的章程,就从第二天早上开始施粥。
天还没亮,荀卿染叫了前院的李管事和陈德带着小厮,另安排了厨房两个健壮的婆子,用兵营中用的大铁锅,一起熬了四锅稠粥,又请吕太医开了药方,另外熬了驱寒健身的姜汤,由唐佑年安排了兵士帮助维持,就在挨近东城民居的一处空地上,搭了粥棚,开始施粥。
来到平西镇一年多,荀卿染从没机会好好看过东城和北城,谁知道,第一次真正接近这两块地方,竟然是在这样的qíng况下。一眼望去,只有少数房屋孤零零地立着,大多数都被夷为平地。
看着百姓扶老携幼,端着豁口的碗来领粥,大多数人还算衣衫完整,也有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还有的是裹着开了花的棉被。荀卿染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听唐佑年说,因为多数房屋是低矮的土厦木屋,因此伤亡很少,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日上三杆,几锅粥连同姜汤都被吃的gāngān净净,依旧有些百姓还饿着肚子,就有士兵领着几个士绅打扮的人过来,原来都是城中的富商大户,也愿意施粥的。荀卿染自然高兴,大家分散施粥,不如合在一处,也方便管理。
麦芽和孙夫人两个一人一个算盘,按照来领粥的人数,估计着每人每天需多少米,噼里啪啦一番计算,就算出了个章程出来,众人都没有异议。
等最后一个人也领了粥,已经是过了晌午了。
荀卿染回到总督府,糙糙地吃了些饭菜,就有人报说雪团回来了。
荀卿染心中一喜,雪团从外面飞进来,冲着荀卿染抬了抬脚,那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荀卿染取下竹筒,从中取出一封信来。信是齐攸亲笔写的,大致说了北大营那边的qíng形,说是正率领兵士维持秩序、救助百姓,又问城里这边qíng况如何。
荀卿染放下信,暗自思索,齐攸虽轻描淡写,但她却看得出那边qíng况很不乐观,如今城里又是这样。荀卿染请了唐佑年过来,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将实qíng告诉齐攸。荀卿染写完信,又将信封入竹筒内,便招呼雪团。
瑄儿和福生都醒着,两个小家伙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四只小手胡噜雪团。雪团很有风度,半眯着眼睛趴在那,任由两个留着口水的小家伙吃着豆腐。
荀卿染看得不由笑了,就将竹筒依旧绑在雪团的脚上,又喂了雪团喝了水,吃了两块ròu,才将雪团放飞,让它再去找齐攸。
接连又有两次轻微的地动。因为有饭食吃,还有唐佑年带着兵丁帮助救人,又在避风的宽敞处搭建临时的棚子,让百姓可以暂时存身,因此虽是经历大灾,城内倒也十分平静。
第二天,荀卿染依旧带着人施粥施药。雪团却并没有回来。
第三天,依旧如此。
大地似乎平静下来,原来舍弃了房屋的人,开始纷纷回归。
唐佑年在城内巡查完毕,赶到粥棚,见荀卿染和那些仆妇一样围着围裙,正拿着大勺子给老人和孩子舀粥。这是施粥第二天,新定的规矩,怕的是老粥妇幼体力不济,因此让她们与青壮年分开排队,施粥的也是各府里的丫头婆子们。
唐佑年gān咳两声,上前施礼,“夫人,您还是回去吧,这里我再另派人手来,家里还得您照看。”
荀卿染抬手,麦芽就从旁边递了帕子过来,荀卿染笑了笑,接了帕子抹了抹额角的汗。她这两天夜里几乎都不曾睡,白天又忙着施粥这些事,现在还真是累了,况且,她也有些想瑄儿和福生了。这么想着,荀卿染便向陈德和陈德家的jiāo代了几句,坐上马车回总督府。
刚走到府衙前街,马车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隐隐听得远处有山崩地裂之声。
待马车略略停稳,荀卿染从车内探出头来。
“唐大人,出了什么事?”
是又一次动动?听那声音是来自北方,荀卿染心揪了起来,齐攸就在那个方向。
唐佑年刚刚控制住有些炸毛的马,他也有些担心。
远处有军校飞马而来,到了近前,从马上跳下来,向唐佑年禀报。
“……北城外路珈山倒塌,阻断的道路,附近村寨也受了牵连,山那边qíng形如何尚不清楚。”
与北大营的道路被阻断了,不清楚那边的qíng形,而且这还牵连另一件了不得的事qíng。
“唐大人,这个消息,还是暂时不要外泄的好。”荀卿染出言提醒。
通住北大营的那条路,也是唯一一条通住平西镇的镇北粮仓的路。去调用粮食的队伍还没有回来,如今道路阻断,城内靠施粥,暂时可以维持,但是若这消息泄露出去,难免人心浮动。而当前局势下,最忌讳的就是人心不稳。
唐佑年一点就透,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厉害,自是下令,将消息封锁了起来。
回到总督府,荀卿染便先到前院书房坐了。
“夫人放宽心,属下立即派人疏通道路,大人吉人天相。肯定不会出事。”
“唐大人说的不错。”荀卿染道,这个时候,就算心里再慌乱,面上也决不能表现出来,她如果慌了,那下面的人会更乱。
“夫人暂且就不要出府,我再加派人手,护卫府内安全。”唐佑年道。
荀卿染又和唐佑年商量了一番,才回到内宅。
瑄儿和福生刚刚睡饱了,又吃了奶,两个小家伙不知人间疾苦,见荀卿染回来,一个挥舞着小手,另一个摇摆着扑了过来。
荀卿染将福生接在怀里,在炕上坐了下来。福生举着八音盒让荀卿染看,又用一只小胖手上发条,小家伙还有几分力气,就听得八音盒发出悦耳的乐音,盒子上的西洋美女翩翩起舞。瑄儿吐了两个泡泡,福生就将八音盒塞到瑄儿手边。
荀卿染将瑄儿抱在怀里,又揽住福生,让他靠着自己坐着,两个柔柔软软的小身体,同样乌黑的毫无杂质的大眼睛,荀卿染觉得一颗心软软的,又有些酸。离雪团去找齐攸,已经两天了,雪团却再也没有飞回来,齐攸还好吗?
方才的震动,那震动的中心明明就是北大营的方向,荀卿染在担心之外,心中又升起一股她自己都有些不明了的qíng绪。这股qíng绪是什么,她扪心自问,答案显而易见,但却出乎意料。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如此患得患失?!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灯半昏时,”荀卿染将一阕词写完,停下笔,默念这一句,那灯光果然就亮了些。
“奶奶,该吃饭了。奶奶这半天,可是水米未进。”桔梗挑亮灯芯,对荀卿染道。
荀卿染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是掌灯时分。却是只有灯,没有月。
荀卿染吩咐摆饭,这时在外施粥的李管事、陈德、陈德家的也都回来了,荀卿染心中牵挂外面的qíng况,叫了几个人进来回话。
“街上好些人说珞珈山塌了,又说城外粮仓毁了。”李管事道,“唐大人抓了几个人,才消停下来。”
原来还是走漏了消息。也是,那么大的动静,终究是瞒不过去的。
城北道路断绝的事qíng,城内地动不断,人心惶惶,就有些不太平起来。
唐佑年风尘仆仆地过来回话,说是打算带领兵丁,又雇佣了城内青壮,打算连夜疏通北面的道路。
“属下给夫人留下一队士兵,守卫府内。府衙内有冯大人另带一队兵丁,夫人有事,也可以召唤。”
吃过晚饭,荀卿染倚在靠枕上,微微闭上眼睛,连续cao持了几天几夜,她实在疲惫的很,却偏偏没有睡意。脑子里一件件地想着,还有什么事qíng没有考虑周全。
唐佑年只领着一营的人马,再回上城内的衙役,要疏通道理,负责城内治安,安顿百姓,有些捉襟见肘。北面道路断绝、珞珈山附近村落伤亡惨重,城内街面上有些不太平,齐攸、齐攸那边qíng况不明。
连续轻微的震动,似乎预示着还有更大的地动在后面。
荀卿染睁开眼。
“将厢房都收拾出来,去请吕太医。”荀卿染吩咐道。总督府内,主院的房子最为坚固,大家在一起,也方便照顾。
“把辛姑娘也请过来安置。”荀卿染扭头特意吩咐桔梗道。
一会功夫,吕太医就带着小孙子过来了。
辛妇好却是耽搁了一会才到。
“辛姑娘不愿意来,说是无妨的。”桔梗悄声向荀卿染禀报,“却由不得她,婢子将她‘请’来了。”
果然,辛妇好脸色有些不好看。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辛妇好扫了扫将她夹在中间的两个婆子。
“这院子房屋最为结实,请妇好姑娘过来,方便照顾。妇好姑娘是客人,照顾你是我的责任。若有什么不便,还请妇好姑娘多包涵。”荀卿染客气地说道,就让金铃,并两个健壮的婆子照顾辛妇好。
“银铃机灵,去帮着许嬷嬷做些事。”荀卿染道。
许嬷嬷笑着抓了银铃的手,带了出去。
辛妇好脸色一变,不由得抬头又看了荀卿染一眼。荀卿染面露疲惫,态度依旧大方客气,但语气中隐隐透露的威严,让人不敢违逆。
“带妇好姑娘下去休息。”荀卿染吩咐道,便抱起瑄儿,并不看辛妇好。
两个婆子“扶”着辛妇好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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