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湛墨仰头看向半空中的谭毅,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一派噬血笑意。
六仪阵结成的屏障在剑锋下散碎,如片片琉璃般飞舞着落下,那道剑气也如水银泄地一般,随着散落的灵气碎片披泄下来。乐令仍负手站在原地,身上道袍随着剑气猎猎飞扬,裂开道道细小豁口。
一旁原本稳若泰山的湛墨却不知何时消失,正给那道剑气让出了一个宣泄的口子。泼天剑气汹涌落下之际,一道喑哑的闷哼声却从空中传来,一道血泉如雨般淋下,原本澎湃的剑气也失了后劲,化作清风散去。
谭毅沉重的尸身继血雨落下,尸体小腹处已自背后被人掏出一个大洞,正正穿过身体正中,玄关祖窍所藏之处。那里的血肉内藏都已被人剜走,而取了这些东西的湛墨正站在谭毅脊骨之上,手上满是新鲜血肉,口中刚服下一枚圆润光洁的金丹。
乐令擦了擦滴落在额上的鲜血,背转身去,不再看他吃人的模样。
这些修士的血肉不仅对妖修是难得的补品,就连魔修中也有以此法进补的。就是他们幽藏宗所传的血魔功,亦是掠夺人身血肉来提升功力,与亲口服食差相仿佛,他早已看惯了,并不在意湛墨这番举动。
他走到近岸的水中清洗脸上手上的污血,身后的湛墨已化作原形,将谭毅的尸身吞吃入腹。以黑蛟的原身大小,吞食一具人体并不费工夫,乐令的脸还没洗完,湛墨便已一头扎进水中,在水底砂石上蹭了蹭巨口,而后将头伸出水面,贴到了乐令脸颊上。
“我还当你不爱化成原形。”乐令微侧过脸,抬手抚上了黑蛟唇边新生出的肉须,阴沉的脸色终于放晴了几分。然而积聚在他心中的疑问却是并未消散,随意安抚了湛墨一阵,便遥望向大海对岸,肉眼无法看到的罗浮:“景虚竟然死了。华阳道君对他如此重视,下了血本让我买还魂驻魄丹,怎么会让他简简单单就死了?且是在外受了攻击,回到本门后又拖了几日才死,这其中定有蹊跷……”
一句话尚未说完,乐令的身子蓦然一僵,脸上已覆起一层薄霜,鲜明如画的长眉紧蹙在一起,毫无血色的唇微微翕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环绕在他身边的湛墨已重新化作人形,将他揽在怀中,轻吻着他的额头道:“你是属于我的,为什么要去罗浮?那里的人你都不用再想,只要跟我回冰揭罗宫,永远陪在我身边就好。”
海水自动向两旁分开,留下一条可容两人通过的通道。湛墨将人打横抱起,闲庭信步般悠然向那条海路深处走去,速度却快得仿若御剑飞行。
眼看着天上的水层越来越厚,眼前光线越来越昏昧,乐令的心也越来越焦灼。湛墨一向有些小脾气他是知道的,可是这蛟却也从没坏过他的事,是以他并不把这些毛病放在心上过,更没担心过他真的有背主的一天。
可是如今这作为,虽然杀意未起,分明已是不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乐令的心已如海底这条路一般黯淡下去,恨不能立刻压制住湛墨。只是他的身体已被冻住,透入湛墨体内的神识更完全被禁锢住,怎么也指挥不动,无法强行管教这只不听话的灵宠。
他的神识探入得越多,那种被束缚感也就越明显,这具色身亦是从内到外完全被冰封,无力感渐渐自心底升起,盘绕在他识海之内,挥之不去。
蜿蜒的海路终于到了尽头,一片宝光自眼前数步外照了过来,将黑沉海底照得明如白昼。湛墨将怀中之人揽得更紧了几分,抬起头望着眼前白玉为柱、琉璃为壁的贝阙珠宫,眼中微含着怅然之色,忽然长啸了一声。
他已吃了一枚化形妖兽的妖丹,又才吞下了一个金丹宗师,法力虽比不得被道修压制之前,却比被乐令捡到时更高了几层。这一声响起,整片海底都为之震动,那座冰揭罗宫更是光明大放,殿中不知何处响起丝弦之声与之应和,眼前朱红大门缓缓打开,像是自动迎接他这个故主归来。
宫门处有许多妖修走来,到门外列队迎接湛墨,为首的便是去内陆迎接湛墨的三妖。他们的态度仍是恭顺如前,仿佛这万年来湛墨一直留在宫中,从未有过失落在道修手中之事——万年光阴对人修来说十分漫长,但是对这些妖兽来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连一次天劫都还不会落下。
湛墨就这么抱着乐令,威严自若地接受众人见礼,而后当众宣布:“此人是我在外缔约之主,你们对他也要恭敬顺从,一如对吾一般。”吩咐过了属下,更低下头对乐令说道:“以后你我便在这宫中逍遥度日,这宫中之人都由你驱使,你只消乖乖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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