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_弄雪天子【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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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公子果然兴致极高。一首又一首的诗词吟诵出来,有些固然只是一般,可架不住数量多,且也不是特别差。

  她找人给编了曲子,弹唱出来,拿出去也能得满堂喝彩,至于那些客人们喝彩的是词曲,还是她这个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月凤姑娘温柔多qíng,洪公子qíng深意重,两个人饮酒作乐,兴致上来,月凤姑娘难得qíng浓,就留这位俊俏公子住了一宿,却不曾想,第二天醒来,洪文宾的眼睛居然看不到了,成了个瞎子。

  一开始他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醒得早,天特别黑。

  这年头,大家晚上视力好的没几个,洪文宾到了夜里,也是连点儿光影也看不见。

  可等月凤姑娘起身梳妆,一身雪白长袍,在他面前转来转去,他的眼珠子都不动弹一下,两个人都发现事qíng不对,洪文宾也知道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登时吓得浑身冒虚汗。

  月凤忙派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来了一拨又一波,全都束手无策,洪文宾又气又怕,整日发脾气,动不动就砸东西,还不敢让消息流传,生怕外人知道。

  大周朝科举取士,别说瞎子,就是五官哪儿长得不匀称,那也不能得中。

  当年一怒之下起兵谋反的huáng莽逆贼首领,薛天王不就是因着一张脸上长了个痦子,结果连个秀才都考不上,白白苦读十余年,这才绝了念想,吃起反贼这口饭。

  洪文宾的qíng况越发的差,没过两日,不光是眼瞎,连身子也渐渐麻木,四肢都不大能动,整日瘫在chuáng上,又过了没多久,居然屎尿失禁,完全不成样子。

  他家里不富裕,治病拿药的钱,都是月凤给出。

  楼里的姐妹们都说她月凤有qíng有义,可这姑娘心里苦啊,谁都知道她倾慕洪文宾,这会儿人家落难,要是她随手就把人扔了,那她还要不要名声!

  别说什么婊子无qíng戏子无义的话,像她这样的花魁,必须有qíng有义。

  再说,洪文宾气急了都叫嚣,说是在她这儿得的重病,说不得是她给下了毒,这种罪名,区区一青楼女子怎么敢背!

  她就盼着洪文宾能赶紧好起来,结果这一日,几个大夫诊脉过后,私底下偷偷摸摸跟她说,洪文宾疑似得了——花柳病!

  虽然还不敢确定,可月凤顿时如遭晴空霹雳!

  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她都不要活了。

  正愁得恨不得一头撞死,洪文宾身边照顾他的书童说了几句话,说是他家公子前些时日不大好,可能中了邪,找来位特别有名气的半仙。

  半仙把邪祟给驱除了,却言明可能没去根,而且说了一大堆吓唬人的话。

  “那位半仙说,我家公子福报来得太快,恐容易招祸,给低调行事,近来不要出门才好,结果我家公子没在意。只觉得自己哪里都好,是这一辈子最快活,脑子最清明的时候,一心一意要扬名立万,现在病成这个模样,也不知是不是招了什么脏东西!”

  月凤一听,心里虽然不大信。可洪文宾中邪。总比在她这儿染上什么莫名其妙的病更稳妥些。

  她在杞县人脉极广,想找人肯定找得到,王半仙让她堵住跑不了。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把红尘给卖了。

  说来巧合,正赶上红尘面试这一日,洪文宾病得更严重。打摆子,吐白沫。整个人都不成样子,月凤也是一下子晕头转向,去茶馆找不到红尘,居然追到书院。

  阑珊书院里于是就闹了这么一出。让考生考官们一起看笑话。

  红尘嘴角抽了抽。

  月凤一番倾诉,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泪痕点点。一身愁绪。

  “还请红尘小姐发发慈悲!”

  乍一看,这位是满脸焦躁。可仔细一打量,就能看得出隐藏在眼角眉梢间的不耐烦。

  想必如花佳人,也不乐意伺候病号,今天闹这么一出,别不是想把麻烦转嫁到红尘头上!

  “阿尘,你可别沾手,一听这qíng况就不妙。”

  显然,其他考生也不是傻子。

  还有没被美女给迷昏头的几个考生就嚷嚷道:“你那意思是洪文宾生了重病,月凤大家有qíng有义,那给他寻几个大夫是正经,我们还等着面试,找红尘同学做什么?”

  “就是,大家若是银钱不凑手,不如我说一声,咱们给他捐一点儿便是,既然能齐聚一堂,同赴考场,也有同窗之谊,别的我们帮不上,送些银钱也算尽了心。”

  月凤脸上一苦。

  红尘心里忍不住冒出一点儿笑意。

  看来洪文宾确实不讨人喜欢,这些同学们连面子qíng都懒得给他,不过也怪不得这帮人冷血,实在是那位不爱和大家一起玩,陌生得很,见面还喜欢挑刺,总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再加上多多少少有一点点记恨,现在有此表现,再正常不过。

  红尘这会儿也的确没理会,用不着她理会,书院那边的杂役,护卫连忙赶过来,客气有礼,又十分坚决地将月凤给请走。

  正面试呢,这是相当严肃的事儿,怎能容别人捣乱?

  月凤一路哭哭啼啼,被她家丫鬟护着进了蝶楼,一回自己的卧房,这才收了哭声,忙拿热帕子抹脸,又敷了敷眼睛。

  她年岁不算很小,到了该保养的时候,平时就十分注意自己的容貌。

  “小姐,洪公子怕是靠不住了。”

  小丫鬟替自家主子打散了头发,又给她往脸上盖上一块儿热毛巾轻轻按压。

  月凤哼了声,心里也有点儿难受。

  “罢了,再找便是。”

  只不过她恐怕要病一病才好,顺便帮忙送封信,让洪文宾的爹娘赶紧过来伺候他们儿子。

  “可惜了,这短短时日,怕是耗进去百十两银子。”丫鬟皱眉,这看病抓药要钱,吃吃喝喝要钱,给人送信还得花钱,纵然自家主子不缺那么点儿银子,可也太亏!

  主仆两个心疼不心疼,没别人知道,这边,看了一出好戏,郭山长的眼睛到是闪闪发亮:“近百年来,怪力乱神的传闻层出不穷,奈何我五十年从未见过,附加题有了,诸位同学每人给我写一个真实鬼故事,越真实越好,能让我从中看到鬼怪的,一定满分!”

  一众考生:“……”

  还好,听说前年的附加题是去乱葬岗睡一宿,比一比谁的胆子大,和师兄师姐们相比,自家得的这题目,就不算什么了。

  问题是,阑珊书院有如此不靠谱的山长,整日这么玩,怎么还不倒闭?

  红尘回到家,刚一进门便听见耳朵里一堆杂乱的声音,满书房的书灵们似乎都急着要去找小镜子。

  以前也没见它们对别的同伴太上心,这次丢了一个,到显出qíng谊。

  红尘估摸着,这回洪文宾该吸取教训,能主动把东西给她送回来,gān脆就写了封比较直白的信,让小猫送去。

  小猫去了没一会儿,回来耷拉着脸,那张面上就写了两个字——郁闷。

  “洪文宾那混球死活不认账,还讽刺咱家小姐。说咱们是穷疯了,死乞白赖地冤枉他,还说什么要是茶馆随便丢掉点儿锅碗瓢盆都怀疑客人,那肯定没人敢来咱们这儿喝茶!”

  红尘耸耸肩:“罢了,找不回来就找不回来。”

  她确实没证据,再争执,恐怕会很麻烦。

  小猫嘴唇动了动:“我是悄悄送的信。可洪文宾一发火。蝶楼那边的客人都听见了,很多议论,唔。”

  红尘顿时明白。怕是有人嚼舌根,说了些茶馆欺客的闲话,好在洪文宾这人不靠谱,书院那边的学生们。应该不至于有太大误会。

  既然那人作死,她想了想gān脆等以后再说。自己的东西有灵xing,一准丢不了,此时她也忙,忙着和一众考生一样。憋在书房里认真写一个鬼故事出来,没时间管旁的事儿。

  大周朝的话本里头,其实志怪传奇类的有很多。什么狐女报恩嫁贫寒书生,什么某某女儿婚丧huáng泉梦游地府。还有夜半读书女鬼来红袖添香。

  但很明显,要真随意写一写,能不能过关不好说,肯定得不了高分。

  据她所知,参加考核的那一群考生文笔都不坏,写出来的文章也是声qíng并茂花团锦簇,红尘以前可也没写过这种文章,具体该怎么写,还真得琢磨琢磨。

  玉珏空间里那群大能们听了却是开怀大笑,给她推荐一堆书籍,全是鬼故事。

  红尘翻开看了几篇,也不禁浑身发毛,甚至隐隐约约,老觉得身边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存在。

  “家里可别真有鬼!”

  老参:“……”

  鬼虽然没有,可一屋子稀奇古怪的物种在,也没见她害怕什么,半夜起chuáng上厕所都要抱着小茉莉陪,害得小茉莉天天嚷嚷鼻子不舒服,总闻见臭味,这会儿到怕了鬼?

  不过这故事还挺好看的,也很有用,红尘读得yù罢不能,觉得这些故事里的鬼怪到更像人些,只是比人更纯粹,无论是善还是恶,总是直来直去,掩卷沉思,不觉怅惘。

  也有的鬼怪怕人,被人欺骗,被人利用,它们也都有红尘俗世的烦恼。

  恐惧之余,到感叹多些。

  小莫偶尔瞄了几眼,也喜欢上了,gān脆也闲来无事就窝在书房和红尘一起读。

  这日看到一篇,说是无间地狱中,有一城池,名为‘枉死’,里面的鬼怪都以同类为食,凶残狠辣,毫无温qíng,哪怕是好人化的好鬼,进入里面不久也要变成怪物,小莫读了沉默许久,忽然道:“有点儿像咱们大周的南域流放之地,流放过去的人百分之九十活不过三年,能活下来的不是变成畜生,化作厉鬼,就是拼死逃了出去。”

  红尘看他脸色木然,眸中却有一丝晶莹,随手拿了块儿点心塞了他的嘴。

  甜甜的滋味入口即化,滋润了舌尖,小莫就笑起来:“小姐可想好了要写什么?”

  “唔,再想想,再想想。”

  红尘趴在桌子上凝思苦想,还没动笔,外头小猫就躲躲藏藏地进来,哭丧着脸道:“小姐,有个老头,还有个老太太跪在咱家茶馆门口,我们赶都赶不走,他们这样子,咱怎么做生意?”

  还没出门,就听见罗娘满腔怒火地呵斥:“你们gān什么啊!要是客客气气地送上帖子登门求见也就算了,现在这么做是个什么意思?我家小姐该你家的,还是欠你家的,你非让她沾上坏名声,告诉你们,没门儿!你们自己不吭声,我们小姐才不知道外面是有猫还是有狗!”

  薛柏桥正好过来,围观全场,也怒道:“儿子病了去找大夫,到人家茶馆做什么?真以为自己在这儿跪着bī迫,就能bī得人家小姐耽误书院考试的时间跟你们去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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