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在哪个世界都是不能留白的一段艰难日子,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只能一天天的硬熬着,过得一天是一天。有时候后半夜里热得太狠了,浩然就把兽皮浸了水在拧干,然后搭在身上才勉强睡得着,但是他也不敢总这么干,怕万一捞个风湿之类的毛病,在这个连风湿止痛膏都没有的世界,苦的可是自个。
日子就这么在每天晚上颠来倒去睡不着的苦闷中慢腾腾熬走,纪浩然也渐渐习惯第二天一大早不睡到十来点起不来床的懒虫生涯。
这天,纪浩然又睡到太阳直射进山洞才起床,顶着惺忪睡眼例行公事晃到涵洞内的石壁前,捡起壁角前的石子在墙上刻下一条线。这是一个“正”字的最后一笔,纪浩然刻完了才发现,于是习惯性的数了数,赫然发现这是雨季之后的第三十个整“正”字。
三十个“正”字,那就是一百五十天了,浩然小小吃了一惊,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雨季一共五十七天,是十一个正字零两笔,浩然用一道长长的横线把它们和之后的正字隔开,现在两者相加,那便是二百零七天。若再加上雨季之前的阴天,阴天之前草木疯长的那段日子,还有之前的开化……浩然不知道这里的一年到底是多久,但是很明显,已经过去的日子加到一起,已经足够地球上的一年之期。
浩然站在山壁前发了会呆,他从小学开始就是文科挂帅,立刻糟糕到一塌糊涂,于是思索半晌,发现这等天文问题大大超过他那点能耐,于是果断抛弃这个浪费脑细胞的问题,回转身查看山洞内这些日子积攒下的口粮。
山涧边已经攒了很多肉了,是雨季之后纪浩然苦口婆心的教育之下,才令金鬃他们每天每天多打回来一些然后慢慢积攒起来的,浩然把它们用盐腌制之后再风干,就做成了最简单的储备粮。
以往在食物充足的季节,金鬃他们每天要吃两顿肉,早上一顿,晚上一顿,现在浩然用一种独裁者的专制把这两顿饭通通管制起来,他允许金鬃他们每天进食两次,但是其中只有一次是吃鲜肉的,另一次,必须吃浩然前些天腌制的风干肉。
这么干的头几天,金鬃他们意见相当大,他们过惯的生活是在食物充足的时候尽情吃饱,然后在食物匮乏的时候提前几天或者十几天集中打猎,打出差不多的食物之后就以半节食的法子硬挨过雨季或者冬季。过去浩然对金鬃他们的生活方式有种天然天生的敬畏,总觉得,他们是森林中的王者,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是遵循自然之理,不容破坏,可是在经历过这么长久的共同生活,纪浩然再没法保持这份敬畏之心了,就像没有家底的人过日子不能月光,没有强大靠山的年轻人要趁着年轻提前赚出养老金一样,吃了今天不想明天的日子是很恐怖的,以前浩然是没想到,他没想过待在这种地方还会有明天,但是自从看了肉肉拼命练习背着黑地飞跃山脊进山洞以至于折损了两颗牙齿,浩然就没法再那么消极度日了。
百度上搜索所有野生动物,提及寿命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有一个但书,野生的,以及动物园里的,自然界是个讲究优胜劣汰的地方,它的法则直接而残忍,有能力则活,没能力就死,纪浩然是个完完全全的没能力废材,他没办法不想到,如果有一天金鬃白底和黑地老去,他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明天的明天是什么样,未来的未来会怎么来,如果浩然继续依仗金鬃他们不去考虑,那么所谓的未来就是可预见的完全悲惨。单就这一点来说,纪浩然知道自己跟金鬃他们是有差距的,在浩然看来,金鬃他们就入古代游牧民族的战士,在生的时候一往直前,勇猛非常,在面对死的时候也坦坦荡荡,不惧不畏,可是纪浩然可没这份魄力,他一想到有朝一日因为年老体衰,就会被自然非自然的淘汰,心里就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所以他一定要做好各式各样的准备。
有这样的打算,纪浩然开始隔三差五的跟着金鬃他们一起出门,金鬃他们打猎,他就捆扎,间或采摘野菜树叶野果,凡是能吃的便样样不放过,积极勤奋一如守财吝啬的葛朗台,只求攒出满坑满谷的食物。
他是人类,人跟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会计划,计划明天,计划未来,在身强体壮的盛年,会未雨绸缪的想到未来,在金鬃他们年轻力壮不愁食物的时候,他应该为金鬃他们想得远一些。
就在纪浩然干劲十足的驱使金鬃率领下的狮豹家族为未来忙碌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纪浩然突然发现,正午,天空中的太阳再也没法直射入山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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