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环的声音大,一喊起来,别说是院子里了,左邻右舍只怕都听见了。
门立刻就被拉开了,露出一张快哭出来的脸,是姚八的小厮。
“奶奶呦,您怎么来了,这儿不是您……”
小厮才刚开了个头,晋环扬手就是一巴掌,挤过了懵住了的小厮径直入了宅子。
她脚下不耽搁,冲进了正屋,撩开东间的珠帘,与姚八撞了个满怀。
“疯娘们!”姚八扣住了晋环的手,要把她往外拖。
晋环气急攻心,怎么会让姚八为所yù为,发了疯地挣扎,更是抬起一脚踢在了姚八的身上,痛得姚八当即就放开了她,蜷缩起了身子。
晋环喘着气越过了姚八,往东间里看了一眼。
墙角缩着一个白面书生装扮的年轻男子,他的脸色极白,不正常的白,牙齿哆哆嗦嗦打颤,身子却一动不动的。
晋环起先没领会,再一想,不禁浑身发冷。
那个人,只怕双手双脚都被折断了吧……
若不然,怎么会像快破布一样被扔在那儿,连绳子都没有绑上。
晋环吓得挪开了视线,而后她看见了榻子上女子,那个叫婉黛的瘦马。
乌发散乱,双颊是通红的巴掌印,眼睛里满布泪水和惊恐,衣衫尽褪,只剩下半边肚兜挂在脖子上,花白白的身子上亦又许多青紫痕迹。
晋环不是什么闺中小姐,她立刻明白过来:“我当是个什么货色,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是真心换真心,要与qíng郎远走他乡吗?
竟然能当着qíng郎的面,被金主为所yù为。
委屈?不甘?有本事啊,就把绣篮里的剪子拿起来,一不做二不休,死了一了百了。”
婉黛瑟瑟发抖,噙着眼泪看着晋环。
晋环转头又对着姚八踢了一脚:“我从不知道,我嫁了一个这般禽shòu不如的货色!你要睡女人,还当着别的男人的面?天呐!姚八,你等着,我不让你身败名裂,你当我们平阳侯府是吃素的了!”
晋环越说越生气,拿起桌上的瓷瓶重重砸在了地上,以泄心中愤怒。
婆子追着晋环进来,也被里头的状况给吓着了,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我这就回平阳侯府去!”晋环说完,转身就往外头走。
姚八被晋环踹了两脚,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身,喘着粗气与小厮吼道:“还不跟上去拦住了!”
晋环快步登上了马车,小厮想拦,被婆子一把阻了路,急得满头大汗。
眼瞅着马车驶离了胭脂胡同,他只能颓然回到了小院里。
一迈进去,空气里异样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抬声唤了两声,没有丝毫回应,小厮提心吊胆地探头进去,下一刻,又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
云栖最终也没有去。
胭脂胡同这个地方,几乎都是城中官宦权贵养的外室,云栖这张脸若去他处,大概无人认得,若进了胡同,指不定就叫人看见了。
云栖行得正站得住,有人要往穆连潇身上泼脏水,说他置宅子养外室,也要看这话说出去有没有人信。
就自家爷那样的,闹出那等传言来,捧腹大笑的肯定比将信将疑得多。
云栖忌讳的不是这些,而是穆连潇吩咐他的,莫要给穆连慧添是非。
若姚八的外室真的因穆连慧而起,那是穆连慧和晋环姑嫂之间的事qíng,如何闹,如何收场,都不该是穆连潇去cha手的事。
穆连慧也不稀罕定远侯府cha手。
应该说,以穆连慧的xing子,娘家又胡乱招惹她的事儿,她只会更生气。
吃力不讨好也就算了,顶多就是穆连慧大吵大闹一场。
可云栖叫人窥得了身影,落在姚八和晋环眼中,回头品过味来,还当是穆连慧联合着穆连潇在背后算计他们。
这个黑锅是断断不能背的,叫人往圣上跟前参一本,就成了无妄之灾。
把穆连潇送回了定远侯府,云栖转身就又回了东大街上。
世间最不少的就是说人长短之人,胭脂胡同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自有人乐呵呵说来当谈资。
刚走到街口,就见京城衙门的衙役匆匆而来,一脸凝重。
云栖皱了皱眉头,低声向身边看热闹的摊贩询问。
“什么事儿?闹出人命了!”摊贩啧啧道,“又是胭脂胡同,都是有钱的公子老爷们,哎呦,玩出人命了吧?死了谁啊?胭脂胡同里能死谁啊,女人呗!”
第628章 立场(求月票)
晋环坐在马车上,紧紧咬着下唇,连破了皮都没有察觉。
她憋着一肚子火气。
从在兴安伯府里得了信开始,这一下午,她的气就没顺过。
今儿个是中元节,兴安伯府中也在烧纸上香,各房各院的妯娌们总会凑在一块说会儿话。
晋环是其中格格不入的那一个,她看谁都不顺眼。
这般憋屈着回到屋里,就有丫鬟过来报信,说是姚八在胭脂胡同里养外室,那外室还想与qíng郎私逃,被姚八给抓着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得晋环回不过神来。
她的丈夫,怎么会养外室?怎么能养外室?
等这消息在府里传开了,晋环闭上眼睛都能想到,霍如意会如何讥讽她。
是了,现在的霍如意不会再跟她逞口舌之快,她只会似笑非笑看着她,眼中全是嘲弄,就像是在看着一出让人不断鼓掌叫好的大戏。
这怎么行!
思及此处,晋环就坐不住了。
带着人冲到胭脂胡同里,晋环才知道,自己想的还是简单了些。
几年夫妻,她竟从不知道,姚八骨子里是个那样的人!
恶心透了!
她一日都不想跟那种人过日子!
马车入了平阳侯府,晋环飞奔着到了侯夫人的屋子里,等见到了祖母和母亲,她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平阳侯夫人坐在榻子上,一脸疲惫,世子夫人亲自伺候汤药。
“怎么了?今日怎么回来了?”世子夫人赶快把汤药放在一旁,环住了晋环的肩膀,“怎么哭成这样了?姑爷惹你生气了?”
“我要和离,这日子没法过!”晋环哭喊道。
世子夫人的眉头皱了皱,小心翼翼瞥了平阳侯夫人一眼。
这种话,晋环置气时没少说过,一年里多多少少要闹上两三回,世子夫人早就习惯了,可当着侯夫人的面,说话还要是斟酌些,再说了,白日里为了穆连慧,平阳侯夫人气得都病了。
“莫要胡说,”世子夫人低声哄道,“有什么事儿,先与母亲说,姑爷若是做得不对,回头让他来给你赔不是。夫妻夫妻,那是一辈子的事儿,怎么能说散了就散了?”
“赔不是?”晋环连连摇头,瞪着眼睛道,“他跪下来给我磕头,我都不跟他回去。母亲,太恶心了,太龌龊了!”
世子夫人听得没头没脑的,只能愣愣哄着晋环。
平阳侯夫人重重咳嗽了一声,冷冷道:“哭什么哭!说事qíng!”
晋环被侯夫人唬了一跳,抬眸对上那沉沉目光,不知怎么的,就不敢再一味哭闹了,结结巴巴把事qíng说了出来。
“养外室,他明明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养外室!”晋环咬着牙,道,“是,我替哥哥服丧,他和院子里的丫鬟眉来眼去的,我就当没看见了,可他……
祖母,那个外室是在我服完丧之后姚八才养起来的,要是那几个月里养的,我也能理解,可却是……
他不但养了,还养了个有qíng郎的,那外室与qíng郎私逃,在城门守军那里被拦回来的,他要做王八,做得全城都知道了!
城门守军、守备司,过两日所有的公候伯府,他丢人,我在府里更丢人!
我那几个妯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侯夫人和世子夫人jiāo换了一个眼神,而后,世子夫人讪讪笑了笑。
“男人嘛,身边有几个人,也不是多稀罕的事qíng……”世子夫人道。
晋环闻言一怔,靠在世子夫人怀里的身子缩了缩:“母亲,您怎么可以这么说!”
“为了外室指责姑爷府上,这等事……”世子夫人摇了摇头,握紧了晋环的手,“我们做不得……”
“为……”晋环想问为什么,只是才一个字出口,她就知道答案了。
平阳侯府没有立场。
晋尚养过外室,平阳侯府又怎么能去置喙姚八养外室?
平阳侯府怪罪穆连诚cha手晋尚和穆连慧的夫妻事qíng,到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再为晋环撑腰?
晋环的脸白了白。
她突然想起了晋尚死的时候,当时她骂穆连慧的话,如今竟然反过来落在了她身上,她那时候当着那么多夫人、奶奶的面说出去的每一个字,现在都阻了娘家为她说话的路。
她恨极了,恨得想把平阳侯夫人屋里的瓷器花瓶也一并砸了。
“听母亲几句话,那个外室做出见不得人的事qíng了,姑爷肯定不会再留着她,等姑爷来给你赔礼,你见好就收,别一个劲儿闹……”世子夫人劝道。
“不留了?”晋环几乎跳了起来,双手在脸上狠狠揉了揉,颤着声道,“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去胭脂胡同了。那个jian夫,被打断了手脚,跟块破布一样扔在墙角,姚八那个疯子,竟然当着jian夫的面,qiáng行和那外室行房。他这是什么癖好?我的天呐!”
晋环越说,声音越发抖,仿若是那幅场面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恶心得她差点吐出来。
世子夫人目瞪口呆。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纷纷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做出根本没有听见的样子。
只有平阳侯夫人,年纪长些,什么幺蛾子都听过见过,震惊从脸上划过,又归于平静。
“就这事儿,你要和离?”平阳侯夫人一字一句道,“你想过没有,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你让我去太后娘娘跟前,说这等不堪入耳的事qíng!”
“他都做了,还怕被说出来?”晋环大喊道,“我的脸都丢gān净了,还要给他留颜面?祖母,我、我不想让京城都笑话我!”
“你闹一个和离,别人就不看笑话了?”平阳侯夫人连连叹气,“你先别闹,吵得我头痛!”
晋环站在榻子边,一脸的委屈和愤怒,眼泪沿着脸颊滑落:“好端端冒一个外室出来,我的头才要痛死了呢。姚八怎么能这样!现在好了,霍如意肯定捧着肚子笑得打滚了,不只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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