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_玖拾陆【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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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老太太抿了口茶,这才缓缓应了一声。

  “既如此,等我们老爷回来,叫他将成衣铺子理一理,寻个合适的人顶上去。回事处赵管事的活儿,也一并撤了,老太太您说呢?”苗氏又问。

  “之前说了,你看着安排便好。”夏老太太顿了顿,道,“只一样,赵家是三代老仆了。除了罪大恶极的。旁的能留条xing命就留条xing命,别bī着人家连活命都不成,要死要活起来。”

  苗九太太胸口一阵发疼。这是在打苗大太太的脸,骂她将方妈妈bī到死路上,苗大太太不在这儿,这耳刮子。苗九太太就生生受了。

  苗氏恭敬应了,转眸去看苗九太太:“九弟妹。这赵田海的婶娘前几日胡言乱语,叫我训斥了一通,赵田海因此恨上了我,那日见是苗家的马车。这才起了贼心。事qíng就是如此,你替我与大嫂说个清楚,她是受了我的连累。我心里明白,不会赖的。我让人备了些人参阿胶,都是补气血的,大嫂伤了头,补一补吧。”

  这又是一个耳刮子了,苗九太太觉得另半边脸都痛了起来。

  苗大太太就是那等连累了人不仅要赖,还倒打一耙的。

  苗九太太张了张嘴,这夹在中间的味道她是尝够了,什么人参阿胶,她才不敢带回去呢,能生生让苗大太太砸出来,心里有千般万般话,这个当口她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胡乱应了两声,起身告辞了。

  苗氏亲自送了苗九太太出去。

  碧纱橱里,杜云萝一直透过fèng隙往外看,见两人走了,她回头与杜云茹道:“苗家九伯娘恨不能没人送她呢,你没瞧见,脸都比锅底黑了。”

  “说得你瞧过锅底似的。”杜云茹扑哧笑了,“二伯娘也是,张口就胡说八道。那日那般大的雨,连近前的路都瞧不清楚,哪里能看清远处行来的马车挂着哪家标志?等看清了,马车一溜儿就从面前过去了,能溅得人一脸儿水,还怎么拿石子惊马?那赵田海分明就是瞎猫逮着了死耗子,正巧就遇见苗大太太了。二伯娘明知如此,还非要这般说,可见是豁出去了,什么娘家体面,半点也不顾了。”

  杜云萝撇嘴:“她是想顾,顾不上,给气坏了。”

  这事儿就算苗氏如实说了,苗九太太回去如实禀了,苗大太太一样无理取闹,要怪到苗氏头上来,不如就直接拿人参阿胶堵回去,气死了拉倒。

  “也是,还不如如此呢,”杜云茹坐在桌边,支着下颚,道,“二伯娘做着当家太太,瞧着风光,平日里也没少受气,光一个四婶娘,就够她歪嘴了。婆家妯娌不敢撕破脸,娘家那儿还蹦跶来蹦跶去的,若这都还要忍着,这日子还有什么滋味?不如狠一些,活得痛快。”

  杜云萝盯着杜云茹一阵猛瞧,她真是没想到,自家大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杜云茹叫她瞧得莫名其妙:“我说错了?”

  “说得再对也没有了。”杜云萝笑弯了眼。

  她觉得杜云茹说得对极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前世忍得熬得已经够多了,今生不如肆意些,否则,她重来一遭又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护着想护的人,守着想守的人吗?

  叫那些láng子野心之人一并去喂了豺láng,这才不枉她青灯古佛五十年换来的这一世。

  外头夏老太太不轻不重咳了一声。

  杜云茹赶忙起身,理了理衣衫,打开碧纱橱门,笑着迈了出去。

  杜云萝将那装了折扇的盒子收在袖中,亦跟了出去。

  对着她们两个,夏老太太有了笑容,拉着杜云萝坐下,问道:“侯府里给你捎什么了?”

  杜云萝还未答,杜云茹就抿唇一阵笑,叫夏老太太越发好奇了。

  “一把折扇而已,还是笙湘阁的扇子,就是告诉我一声,他前些日子往岭东去了。”杜云萝取出扇子给夏老太太瞧了。

  夏老太太接过来一看,果真如杜云萝所说,也就放下心来。

  杜云萝将扇子收好。

  她知道夏老太太的意思,她与穆连潇虽是过了定礼的,可毕竟未行婚礼,送些寻常东西是无妨,若是有些旖旎意思的,未免显得轻佻了。

  杜云萝不希望夏老太太误会穆连潇,因此才将扇子拿了出来。

  院子里叽叽喳喳清脆画眉叫声,杜公甫一手拎着鸟笼,一手拄着拐杖,慢吞吞进来了。

  杜云萝与杜云茹赶紧起来行礼。

  杜公甫好一阵没瞧见杜云萝了,笑道:“脚伤都好了?在屋里关了这么多天,闷坏了吧?”

  “是闷得慌,所以刚能落地,我就往莲福苑里来了。”杜云萝笑嘻嘻道。

  这话惹得杜公甫大笑,道:“既闷着,怎么不让人来接了芽儿过去?还能与你逗趣。”

  杜云萝看向笼子里不停跳上跳下的画眉鸟,扑哧笑出了声:“祖父,清晖园里还有一只梨花小霸王,他对上了芽儿,能将大姐种的那一院子花儿都给糟蹋没了,大姐抓不住芽儿与小霸王,就要收拾我了。”

  梨花是甄氏让赵嬷嬷养的那只花猫,杜云萝唤他小霸王。

  杜公甫和夏老太太听得抚掌大笑,杜云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第84章 喜欢

  清柳渡口。

  沿岸一排柳树,若是四月里,柳絮扑面,伴着微风细雨,便是一腔离愁。

  而此刻,是八月初时。

  两个月前,诚王世子李豫奉皇命迎普陀山礼佛三年的皇太妃启程回京,一路行舟北上,本想赶在中秋前抵京,谁知路上皇太妃身子不适,耽搁了十来天,这便拖到了现在。

  礼部奉命相迎的人手在渡口候到今日,总算是见到了那jīng美气派的皇家大船出现在水平线的尽头。

  顶着太阳立了一上午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又立刻打起万般jīng神来一一安排,只有把皇太妃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送入了京城,他们才能捧着乌纱帽安稳过个中秋。

  穆连潇策马赶到时,渡口已经洋洋洒洒跪了一片人了。

  他在兵部挂着的是个闲职,得了圣上几分器重,平素里倒是替圣上跑腿的时候多些。

  月前去了一趟岭东,才刚进宫复命,又被指到了清柳渡口。

  毕竟,与皇太妃一起回京的嘉柔乡君是他的姐姐。

  定远侯府里,吴老太君盼这位独孙女盼得脖子都长了。

  穆连潇出发得比礼部迎接的人手晚了十来天,这一路只得快马加鞭,半点儿不敢耽搁,杜云萝估算的马车单程八九天的工夫,他策马两日便赶到了,只不过,回程时,以皇太妃的仪仗,大抵是要走上十多天的。

  打头的皇家大船已经靠岸。

  行李箱笼一抬接着一抬运了下来,岸边围起了围幔,只等着贵人们下船了。

  穆连潇见fèngcha针,匆忙换了身gān净衣服,快步到他的位子上跪下了。

  候了一刻钟。穿着身圆领衮龙袍的李豫扶着笑容和蔼的皇太妃缓缓下船,身后不远处随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正是穆连慧。

  众人俯头问安行礼。

  礼部做事,历来繁琐。

  皇太妃坐船有些乏了,在围幔内略坐更衣休息。

  李豫告罪出来,叫官员们围着奉承了一番。

  目光瞥见站在岸边柳树下的穆连潇,李豫赶忙抬声唤了一句:“阿潇!”

  穆连潇闻声。转过去躬身行礼。

  李豫径直往岸边走去。

  官员们没有围上来。李豫如释重负,待走到树下,吐了一口气。道:“总算是没有再围着了。”

  诚王骑she功夫了得,李豫随了父亲,亦是一身好本事,穆连潇与他常常切磋较量。颇为了解他的xing格。

  状似无意地扫过那边三三两两聚着说话的官员们,穆连潇靠着柳树。笑了:“若这么点儿眼识也没有,怎么能在礼部那狐狸窝里转悠?”

  狐狸窝礼部,是兵部尚书说出来的,穆连潇也算是兵部的人。没少听那位老尚书说起。

  李豫忍俊不禁,细长凤眼染了笑意,想到穆连潇如今的身份。他打趣道:“你莫要忘了,你的岳丈也是在狐狸窝里转悠的一只狐狸。”

  穆连潇没料到李豫会提起这一茬。一时窘迫。

  李豫笑得更开心了。

  “诚小王爷与二弟在说什么?”

  姑娘家婉转清丽的声音传来,穆连潇循声望去,就见穆连慧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薄软清凉的浅水绿杭绸裁了身窄袖对襟褙子,头上戴着两支剔透青翠的玉簪,穆连慧的装扮很素净,仿若佛前清莲,可只要是懂些料子首饰的,都能看出她这一身行头绝不简单。

  三年不见的穆连慧长高了些,但在两个身形挺拔的少年人跟前,就只够到他们胸口了。

  穆连潇唤了一声“大姐”。

  穆连慧笑着又问了一遍:“远远瞧着你们笑得开心,到底在笑什么呀?”

  穆连潇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

  李豫笑意更浓,道:“正好说到阿潇的岳丈。”

  笑容微微一僵,愣了片刻,穆连慧才又笑了起来:“是了,阿潇已经定亲了。与大姐说说,那杜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穆连潇斟酌着起了个头,见李豫亦是饶有兴致地竖着耳朵听,他突然就不想答了。

  不管他如何说,等回了京城,不仅是瑞王世子李栾,太子李恪,以及其他年级相仿的宗亲子弟,只怕连慈宁宫里都要知道了。

  单单是他自己也就罢了,顶多是叫这些人笑话一通,往后多的是机会回敬,可杜云萝……

  想起那个摔坐在她跟前,一双清亮眸子瞬间涌出泪水的杜云萝,穆连潇的心不由的就是一痒,似是叫猫儿挠了一爪子一般。

  前回因为安冉县主的事qíng,已经连累她添了不少风言风语了,这一回……

  这一回若再添些,那娇俏的人儿怕是又要哭了。

  他不想叫她哭。

  她笑起来才好看。

  见穆连潇不答,李豫眨了眨凤眼:“阿潇,你不会还未见过她吧?”

  李豫离京两个多月,法音寺的事qíng,他还未耳闻。

  穆连慧掩唇直笑:“不会的,你看他,分明是见过又不想叫我们知道。”

  李豫朗声大笑。

  穆连潇叫这两人笑得耳根子都烫了,亏得不是白面书生,蜜色皮肤在日头下晒久了,脸红了也不明显。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荷包。

  指腹一捻,就是小巧圆润的珠子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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