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反应最大的显然是钟建设,黝黑的一张脸由吃惊到愤怒,扭曲得几乎变了形状。瘦小的身材虽然矮了男人一头之多,还是怒发冲冠地往前迈了一步,瞪起努力睁大也像没睡醒一样的小眼睛,挡在了年近不惑却依然可见当年美貌的妻子前面:“你回来干什么?”
父亲的这种表现绝对不像是见到好朋友的样子,钟亦凡不友善地盯视着对方,语带厌恶地问道:“爸,他是谁?”
“你就是凡凡吧?都长这么大了……”男人显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就是昨晚帮他指路的男孩。虽然钟亦凡的眼神很冷淡,但他看向钟亦凡的眼神却是热切无比的。
钟亦凡刚要接话,乔旭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原本儿子手术拆线后才准备告诉她的情况,哭着就扑到了钟妈妈的身上,不依不饶地揪着人让还他们家旭旭的眼睛。
紧跟着乔家七大姑八大姨的男女老少来了一堆,把钟家三口就给围在了中间讨说法,西装革履的男人被挤到了人群外面,一时谁都顾不上他了。
尽管钟爸钟妈再三的表示绝对会承担相应的责任,乔旭妈妈还是不依不饶地问他们要儿子的眼睛,直到因为他们太吵,被医生“请”到了外面去商议。
“五十万!一分也不能少,要不就把你们虎子的眼也打瞎一只以眼抵眼。”吵闹了一番后,乔旭的舅舅最后撂下了这样的狠话。
诚然,不要说五十万,就是五百万,也买不回人家孩子的一只眼睛了,这是多少钱都挽回不了的大错。但五十万,对此刻的钟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们即使有心给,也是真的拿不出。
“有事说事,不要动手动脚的。”正在钟亦凡护着母亲不要被推搡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不知何时挤了进来,拦在了乔旭两个跳得最高的姨妈前面,差点被女人的长指甲戳到鼻子:“是私了还是走法律途径,你们协商好了两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钱不是问题。可是如果你们再推搡打人或者恐吓威胁,钟家将保留追究你们法律责任的权利。”
男人言谈举止很有气派,一下子就镇住了乔家这群乱糟糟嚷成一团的亲戚。五十万都说不是问题,财大果然气都粗些,登时一堆人都傻了眼,连钟家三口都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钟妈妈很清楚一件事,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被儿子扶住的身体忍不住又打起颤来……
第13章 那年那事
上山下乡,是个很具有时代感的词汇。对没有经历过的人而言可能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但对那个特定时代真正上过山下过乡的学生们来讲,这四个简单的字却可能改变了整个人生。
钟亦凡的母亲本名蔡淑芳,是当年垦区农场土生土长的一支花,甩着一条过腰长的乌黑麻花辫不知迷倒了多少上山下乡到农场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城市学生。然而红颜常常都是同薄命这个词连用的,漂亮姑娘的命运往往更加一波三折,蔡淑芳也不例外。
这群下乡的知青里面,获得姑娘芳心的是一位叫程志远的男生。高大英俊的外形条件加上能诗善画的“内秀”,程志远在爱情的市场上无疑是畅销品,更何况他还是个很体贴细心的男生。有一次蔡淑芳跟他们那帮知青一起在冰冻了的湖边上给造纸厂割芦苇做打纸浆的原料,刚冰冻不久的湖水没有冻结实,蔡淑芳的脚踩穿冰面,掉进了水里。虽然水并不深,只到脚脖子,但自家做的条绒面棉布鞋却立刻进了水。北方冬季的气温是绝对不能小觑的,穿着这样的灌满冰水的湿鞋袜时间长了是会把脚趾冻得坏死的。让蔡淑芳脱下鞋袜,程志远用自己的手绢把她的脚擦干后又用围巾给包了个严实,骑着借来的自行车一口气蹬了十几里地把人送回了家,从此也把自己送进了姑娘的心里。
然而爱情的愉悦最终抵挡不了现实环境的艰苦,“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等口号不再能够给这帮知识青年曾沸腾的血液加温后,开始有大批的知青通过请愿、罢工、绝食、乃至卧轨自杀等抗争手段要求返城。
七零年代末期,大批的知青开始返城了。在程志远面前,却面临着一个是走还是留的艰难抉择。这个抉择一拖就是一年多没有下定最后决心,可见程志远当年也是真的纠结过。然而最后的最后,当爱情的新鲜感渐渐褪色,而城市相对舒适安逸的生活又在向他招手时,心中的那杆天平终于有了倾斜。
远在B市的父母给他寄来的家书里夹着一张圆脸姑娘的黑白照片,姑娘手持毛主席语录摆着红卫兵的经典造型,背景是天安门城楼。坦白说姑娘长得实在太过一般,一般到程志远根本想不起这个对他情有独钟的姑娘跟他做过两年的同学。但姑娘的父亲却是不一般的,文革时期在B市市革委会任要职,七九年五届人代会二次会议通过了修改宪法的若干规定的议案后,革委会改组为各级人民政府,姑娘的父亲又荣升为政府要员。在那个大批知青返城,多数人回去后就业困难的时代,信中可以给程志远谋个不错职位的暗示无疑是极有吸引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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