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每一个字崔薇都听见了,但他所说的话崔薇却是有些听不明白,或是她听明白了,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心口间像是有什么在翻涌一般,她掉头撑起身gān呕了几声,险些吐了出来。若真如聂秋染所说,那崔敬忠真是不要脸到极致。她不敢相信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无耻之人,可是聂秋染一向说话几乎能猜个准,却是由不得她不信,甚至她自个儿心里也存了这样的想法。崔薇面色难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那头聂秋染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边就温和带了些亲昵道:“小丫头,人家的事儿你也别管了,睡吧。”
一整夜崔薇睡着都在做梦,第二日天色还未大亮时,隔壁崔家便已经开始chuī起了号角拉起了胡琴来,说话声音也渐渐大了些,这会儿时间还早,两人过去又尴尬反倒还帮不上什么忙,聂秋染索xing抱了她进屋里接着睡。外头凌晨露气重,有些冷了,而且睡外头又吵得厉害,昨晚崔薇翻了好多次身他都知道,这会儿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两人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隔壁已经热闹了起来,刚收拾着吃了饭,那头便传来了有人大声嚎哭的响声,听着这架势,倒像是孔氏的母亲绍氏的,崔薇洗了脸刷了牙来到崔家这边时,外头已经摆了几张桌子,院子里放着好几筐猪ròu,不少村里的妇人们都帮着一块儿在收拾着饭菜,几个穿着huáng色道士袍,又戴了头冠的人拿了青铜长剑挑着纸钱正围着崔敬忠的门口绕了嘴里在念着什么,手中摇着铜铃,清脆的铃声不时的传了过来,崔薇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脸,院子里刘氏正在拿稻糙生火烧着猪ròu皮上的毛,看到崔薇过来时便冲她招了招手。
“薇儿,你过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东西jiāo到一个妇人手上,两人谈笑了一句,看得出来刘氏在村里人缘儿倒是不错,跟哪个人都能搭得上几句话,半晌之后她将手在围裙上头擦了好几下,才拉着崔薇走到了一旁,一边低声道:“你听说了没有,昨儿韩大嫂子在给崔敬忠那娘子洗漱时,发现她肚子都鼓起来了,像是有身孕了。”一听这话,崔薇眼皮儿顿时便跳了跳,还没有开口说话,刘氏又接着道:“听说崔二郎闹过一回,说这不是他的种,是他娘子偷人,今早还跟孔家的闹了一场。”
崔薇一听到这儿,心里越发瞧崔敬忠不上,都说死者为大,更何况这个死者还是他的媳妇儿,如今偏偏他却这样的薄qíng。昨日里聂秋染说的话崔薇后来也想过了,就算孔氏是做了什么,她若不是被bī的,那便是为了崔敬忠,一个古代妇人,最重名节的,敢做出那样的事儿,若不是一心为了丈夫,她何苦如此。可没料到她如今尸骨还未寒,崔敬忠便这样闹还说那样的话,崔薇一时间心里不知是该同qíng孔氏,还是该厌恶崔敬忠。
不过这可怜之人,也其实必有其可恨之处,孔氏将崔敬忠看得如同天一般,这事儿若她反抗,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崔敬忠现在这样得寸进尺,说到底便是孔氏给惯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讹钱
“我的儿呀!”外头唢呐声更响亮了一些,chuī出悲伤的声响来,绍氏的声音又跟着哭了起来,崔薇转头去看,便见到那头绍氏踉跄的跑了进来,孔氏是年纪轻轻便死的,下头连个披麻戴孝的也没有,丧事虽然崔世福已经想极力给她办得隆重了,不过她年纪到底轻,再隆重也透着一股萧索,绍氏这样哭喊时,不少人心里都生出一股悲凉来。
那头绍氏一进来,便瞧到了崔薇这边,她突然眼睛一亮,抹了把眼泪,跌跌撞撞便朝崔薇这边冲过来了,崔薇下意识的要侧开身子,谁料绍氏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加快了几步,一下子冲到了崔薇身边,死死捉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将她一拖,便将崔薇一把拖到了她面前,连崔薇险些跌倒在地她也没管,只是厉声哭道:“举人娘子给我评评理,崔敬忠bī死我女儿,如今崔家难不成想这样便算完了?那不行!我女儿不能就这样下葬!”
大热的天,她竟然不准孔氏下葬,刚刚众人还当她是心疼女儿,如今看来,她不像是讨个公道的,反倒听她那话里的意思,倒像是要讹钱的样子。
崔薇被她手掌抓得手臂生疼,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挣得脱,顿时心里大怒,她虽然有些同qíng孔氏,但可不是绍氏用来威bī崔世福给银子的伐子,绍氏可找错了人!她qiáng忍着疼痛,一边听绍氏嘴里还在哭嚎说这事儿非要让崔世福做爹的赔五两银子作数,一边又说让崔薇这个当妹子的瞧着办。崔薇四处打量着,那头刘氏见她目光,顿时便转身找了把砍刀朝崔薇递了过去,绍氏这会儿正哭得厉害,也没注意到,崔薇接过来。拿了刀背另一只手狠狠在绍氏手臂上拍了一下!
“嗷!”绍氏惨叫了一声,忙不迭的就放开了手,她这会儿手骨疼得跟要裂开了似的,不住拿另一只手去搓手臂,自然没办法再抓着崔薇。
等她一松手,崔薇这才推了绍氏一把,自个儿站了开来,轻轻抚了抚头发。将刀递还给刘氏了,众人刚刚看她敢拿刀背砍绍氏一下的神qíng,顿时嘴角抽了抽。崔薇站到一旁了,这才看着绍氏冷笑:“什么二哥,我没有二哥。而且我是出嫁的人,如今也不算是崔家的,你跟我闹什么,你想要钱,自个儿去找崔敬忠商量。我爹跟他早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这村里谁人不知道的?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女儿嫁到了崔家,那便是崔家的人,跟你孔家有什么相关。你有什么资格来要钱?”
这会儿崔薇是真怒了,也不管绍氏哭得厉害,照着此时规定连问了绍氏好几句!绍氏这对母子便如寄生虫般寄养在孔氏身上。说不得孔氏做出那样的事儿,不是为了丈夫而已,应该还有为了绍氏母子,这两人完全没有生产能力,只知道混吃等死。一个身体弱,又病得严重。只知找靠山,偏偏一天到晚的还要喝汤药只读书,也没瞧见他哪儿有出息,恐怕就是读一辈子书,不说他有没有那个学文,恐怕就是进考场他都受不了,这样的人偏偏还要去读书,也不知道平日里帮着做些事儿。
而这绍氏看着软软弱弱的,现在听她啼哭得厉害,实则也是心狠无比,她看似重视女儿,可她这样的重视,比起杨氏那样的打骂还要不堪。
用这一招哭啼与嘴上的怜爱,捆着孔氏一生都在为这对废物母子绞尽脑汁,付出一切,直到现在身死,绍氏还想着借着孔氏捞上一笔,这简直便是如同软刀子割ròu,比起一刀割喉来得还要厉害。
“不是的,不是的。”绍氏听到崔薇的问话,忍不住嘤嘤的便哭了起来,一边哭得伤心,一边有些慌乱的摆手:“她是我女儿,我也只是想为她讨回一个公道……”此时人确实都说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但他们母子这样的qíng况,平日里若是孤儿寡母的,便是乞讨也无那个颜面上街,若是不靠孔氏,他们要怎么办?绍氏哭得伤心,被崔薇这样一追问,便又有些慌乱道:“那不然举人娘子行行好,瞧在咱们芳儿已经没了的份儿上,帮帮我们这两个孤儿寡母的,我们寿哥儿是有出息的,往后必定报答你,我天天给你立长生牌,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一边说着,一边绍氏就要往地上跪。
她说到底与其说她是为了女儿没了伤心,倒不如说她是为了没一个长期饭票与供养他们母子的寄主而害怕,这会儿说了如此多,不过就是要钱而已。崔薇有些无语,又有些厌烦,绍氏这样的人,一旦沾上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脱,也不知杨氏哪儿有的本事招了这么一家人来,她自然不愿意去多管闲事,孔家吃不吃上饭,与她有什么相gān,她就是再心软,面对绍氏这样的人,也实心软不起来,一家人是个无底dòng不说,还完全不事生产,只等着人家来接济,她瞧着孔鹏寿那病便是给闲的,懒的,无所事事堆出来的。
若是一天到晚的做事、运动一下,身体怎么也不至于像他那般,此时乡下种地的人几乎都像崔世福父子般,个个都是面皮幽黑,身材qiáng壮的,哪里像是孔鹏寿般,一个崔敬怀快要顶他三个了,还没自己身板利落,绍氏愿意将自己的儿子养成那般,她不想管,但也不会替她收拾善后擦屁股,她又不是绍氏的娘,就算是有善心,也不会发到这样的人身上,完全是活该的。
“我已经是出嫁的女儿,你要有什么要求,自己去与崔二郎提就是,不用总来跟我说。”崔薇一看这绍氏心里便烦,她宁愿出银子给孔氏送葬,也不会出银子给绍氏母子吃饭。
崔薇一说完这些,就不想管绍氏了,见她不甘心还想要伸手来拉自己,顿时又扬了扬手中的砍刀,吓得绍氏一个踉跄,缩着肩膀退了回去。
围观的众人看着绍氏都说不出话来,这妇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为的是想要讹银子而已,她为什么只来找着崔薇而不是找崔敬忠,只是因为崔敬忠现在瘫了,平日里行走不便,连自个儿吃饭的钱都没有,而崔薇有银子而已。
认真说起来,一个出嫁的小姑娘,还真没有时常管着娘家的道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父母都是家里儿子的责任,更别提这绍氏不过是崔敬忠老丈母娘,不知她哪儿来的脸来抓着崔薇闹的。
摸了摸这会儿还硬生生疼的胳膊,崔薇越发火大,刚刚她砸绍氏那一下也没有留力气的,这会儿估计绍氏也不好受,两人算是打平了,但崔薇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坦,看着绍氏便道:“既然姻伯母说着这样爱护你女儿,不知你女儿没了,准备这回出多少银子给她选个风水宝地,让她体面的去?”
绍氏目光顿时一阵闪烁,嘴里结巴道:“我自己生活困难,如何有余钱来给她……”众人一听这话,皆指着她一阵责备,直说得绍氏伸手捂了脸,gān脆坐在地上不敢起来,再也没有脸面与崔薇提银钱的事儿了。
那厢屋里头的崔世福听到外头动静,慌慌张张的便出来了,一看到边模样,顿时便皱了眉头,之前已经有人给他说过这边qíng形了,崔世福虽然心里对孔氏本来有些歉疚,但绍氏一大早便过来已经闹了半天了,现在听她又拉着自己女儿闹,顿时便气得眼睛一阵阵发黑:“亲家母,我敬你是崔敬忠的岳母,才给你留几分脸面,你要是现在继续闹腾,自个儿便回去吧!再闹,不要怪我对你们母子不客气了!到时你们若是真想要自已女儿,便将孔芳尸体抬回去,自已瞧着办便是!”崔世福如今肯出钱替孔氏cao办丧礼,已经是他为人厚道了,本来他跟崔敬忠分了家,崔敬忠的事儿他不想管的,现在若不是看孔氏可怜,他真不想来做这事儿,还要麻烦自己已经出嫁的女儿,已经是心里觉得很对崔薇不住了,现在绍氏摆明了要讹钱,他哪里还肯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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