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怎麽这麽悲壮啊?他们飘渺宫刺客不是都是很牛逼的吗?而且他还是个殿主,怎麽能说这麽不吉利的话?
大概是看我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他竟然拍了拍我的头,柔声道,“我只是说万一而已,多半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说完,他笑了一下,便将一块木板盖了上来。我听到他的脚步急速远去,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在这水甕里分外清晰。从前在皇宫里虽然也有遇到过紧急情况,但是像这样面对著真刀真枪命在旦夕的情形还是头一次,免不了手脚冰凉。
我手里握著他的弟子,在水甕里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麽慢过,在这仿佛凝滞的空间,才发觉原来一分一秒的长度都是十分可观的,只一瞬,头脑中就能闪过无数个纷乱的念头。
就这样一直等到螟蛉的叫声想起,我偷偷掀开木板,便发现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夜幕低垂,天际连绵不断的云层间偶尔裸露出几颗星子,北疆的秋天比鹿京到来得更早,夜风习习而至,竟有些微的刺骨。
荒凉一片的院落里连一侧草都没有,只有满地碎石碎砖,倒塌的横梁模糊成一片巨大的黑影,让人看了心中惴惴。
段熙和上哪去了?难道真的遇上危险了?
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摸索著往园子外走去。推开破败的院门,发出吱呀吱呀刺耳的声响,外面的巷子一片安静,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
我该往哪里走?满城都是祈国的士兵,虽然他们应该记不住我的相貌,但终归还是有一定风险。现在深入敌营,半点都马虎不得。
我决定先到白天从小二那里听说的城西难民营去。那里多是无家可归之人,偶尔有一两个外乡人混进去,只要说是去寻亲的就应该不会有人过问了。而且段熙和事後如果要找我,也一定能猜到我的去处。
我压著曲折迂回的巷子摸索著往城西走。习惯的地图我之前已经看过,但是这城市设计不像鹿京那样规整,曲折的死巷很多,错综复杂的跟迷宫一样。而且路上还要小心闪避巡逻的士兵,我好几次都差点以为自己要迷路了。
这样跌跌撞撞地找了一晚上,又困又累,到最後眼前一阵阵发花,脚上也被粗硬的鞋底磨得起了泡。我扶著墙壁往前走著,终於在转了一个弯後,看到一片搭满了棚帐的空地。
此时天色将明,空地里一片死寂,但是仍然能看到很多人衣衫破烂的人倚靠著棚子露天睡在外面,大概是难民太多,帐篷已经装不下了。熄灭的篝火上挂著破烂的锅盆,有几缕青烟从营地中升起,零星的几个帐篷还点著灯,除此之外再无声息了。
我把兜帽戴在头上,猫著腰钻入营地之中。一路上不小心踩到几只人脚,被骂了几句。我一边道歉一边往前,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干草堆,看起来还算干净,便挨著另外两个乞丐一样的人坐下,躺在草堆上眯了一觉。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人们开始醒过来了,营地里变得吵闹起来,我也被吵醒了。无数的人宛如千万只昆虫一样在有限的空地中蠕动著起身,燃起篝火,在火上烧点热水洗脸。有一些人热著残余的稀饭,我看著直流口水。昨天中午那一顿都没有吃完,到现在肚子早就空空如也,发出一阵阵令人尴尬的叫声。
我听到身边两个人谈论著说要赶紧去工地去,要是去晚了就抢不到发放的口粮了。心下一动,就找他们打听了几句。他们倒也真是热心,告诉我原来是祈国需要人手帮忙修筑之前攻城时被损毁的城墙,还要有人帮忙缝补洗涤战士们换下来的衣物,或是帮忙准备军队的口粮,所以朱染下令,凡是自愿帮忙的城民可以领到晚餐,并且在这片空地上有一个容身的帐篷。
我心说这招真是好啊,就发放点粮食就能征得多少免费劳工。毕竟在饥饿的逼迫下,不论是多不划算的买卖大家也没时间考虑了,甚至还会夸赞朱染是个仁义的将领。至於爱国什麽的,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失了城池失了故国的庇护,唯有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同样为了活命,也顺带著打探消息,我估计也应该去试一试。
征募的地方就在离营地不远的西城门附近,登记的几个士兵摆了张桌子。每天早上难民营的人们就排著队在这里等待分派任务。我从地上抓了两把土抹在脸上,然後便一直排队排到那登记员面前。
就在这时,遥遥的有几个祈国将领打扮的骑著马高头大马走过来,一身光鲜亮丽的铠甲,面无表情的样子。所有排队的人纷纷露出惊恐之色,连忙都跪下了。那些管理登记的士兵也都神色敬畏的站起身。为首的将领相貌威武端严,透著戾气。他用一种看蝼蚁一般的目光检视著队伍里的人。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个人身上,用手上的马鞭指了指,“你,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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