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一声,并不答言。
“大哥,刘文静生性有几分旷放,又是个执拗之人,”李世民道,“他如何不肯说出同大哥言及之事,世民亦是无从知晓。倘若他言语间有冒犯之处,还望大哥不要计较。”
李建成伸手握住腰上的手腕,徐徐拉开。他回身定定地看着李世民,慢慢道:“世民,这刘文静于你而言……算是什么?”
李世民闻言一惊,他定定功底看着面前的人。纵然对方神色平静,如往常无异,可是方才他口中所言……分明是在意的罢?
念及此,心内不由一阵喜悦。李世民忙道:“不过……挚友而已。”
“不过……挚友而已。”李建成垂了眼,慢慢地重复道,重音所在却非“挚友”,而是落在“不过”二字上。
然而李世民并未听出这细小的差别,仍是解释道:“世民自幼同他相识,交情自然非同旁人。”顿了顿,倒是上前一步,再次将对方抱入怀中,在对方耳畔低声道,“大哥,世民的心意……你不该怀疑。”
李建成闻言,抬起眼看他,眼中如同雾笼清泉一般,似澄澈,却到底教人看不穿。
“大哥……自然明白。”许久之后,他点点头,徐徐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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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世民便带着随行人马浩荡出发。临行之前,刘文静作于马上,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遥遥地望了望。
而平野之上草木凋零,除却送行的仪仗,便再无他人。
并没有,那一袭白衣的人。
“肇仁?”见他久久不动,已然落后了几分。李世民打马回身,眼中有些疑虑。
刘文静回过神来,冲他一笑,复又放远目光,望向那隐约可见的长安城门。
垂眼一声轻嘲,回身提了提马缰,对李世民道:“这便走罢。”说罢双腿一夹马肚,反是率先离去。
素知他率性,时常不拘上下之礼,由是李世民也并未在意,笑了笑,打马匆匆跟了上去。
长春宫所在的朝邑,位于关东一带,距长安城也不过一两日的车程。李世民走马上任,连夜看罢了各路卷宗,次日便就将此地原驻文武官员召集做一处,调职的调职,免官的免官,顺带将自己所带之人安插在了各个要职。如此,长春宫尽在执掌。
刘文静回忆起他今日种种举措,作风果断,干脆利落,倒像是十分熟稔一般,唇边不觉浮出一丝欣慰的笑来。然而正在沉吟之际,一阵寒风吹过,将思绪猛然拉了回来。
刘文静放下手中笔墨,起身走到院中一望,才发觉外面竟已然落了雪。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刘文静回过身,但见李世民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他白日方去了营中巡视练兵,回来时正遇上这场雪,披风铠甲之上,俱是带了些素白色泽。
“索性我们从长安出发的早,”他解了披风随手递给下人,又走到房内的炭火边暖了暖手,口中道,“否则这雪若是落成鹅毛之势,便足将人马阻在半途了。”
刘文静走过来,往火盆里添了快炭,道:“世民方从营中归返,如何便上我这来了?”
“此处的钱粮我亲自看过,只觉账实有几处不符的地方,劳肇仁替我看看。”说罢吩咐下人呈上来一叠账本。
刘文静接过放在案角,回身看了看李世民,但见他一身劲装,眉梢眼角无不是英气非凡。念及他自打坐镇长春宫的这数日来,事必躬亲,勤勉非常,事不论文武,处理得俱是得心应手。
看来自己那日的话并没有白费,他这是当真……要做一番功绩,好让自己光明正大地,同那人比肩而立罢。
纵然自己可谓是利用了他这般心思,纵然此时此刻的结果,亦是按照自己所预料的进行着,而刘文静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心知自己终是有些不甘的。
“肇仁?”见他半晌无话,反倒发出一声笑来,李世民站起身来,道,“肇仁……可是有话要说?”
纵然对方举手投足间仍是以往那般不羁,然而李世民却不经意地发现,刘文静自打来了这长春宫,便常常立在窗畔,无语沉凝。分明是心思满腹的样子,然而每每问及,他却朗声一笑,只道无事。
而这一次,刘文静闻言,却是走到李世民对面的炭火盆边坐下,笑道:“世民,这账本我夜里定当细细看过。你事务操劳,今日难得来了,适逢天气严寒,不如我二人对饮几杯如何?”
李世民闻言眸光微亮,当即笑道;“再好不过!”
刘文静吩咐下人烫了酒,二人相对而饮,并无君臣之分,唯有兄弟之谊。把盏几巡,李世民见刘文静渐至沉默,只是仰头一杯接着一杯地饮,竟似有借酒浇愁之态,不觉伸手按下他的手腕,道:“肇仁若有心事,却不要瞒着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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