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待了半月,刘黑闼军中粮草已尽,围城无力,而李建成诱降的条件却愈发优厚。眼见军心动摇散乱,无法再战,刘黑闼终于放弃,率残部连夜奔馆陶而去。
李建成哪里会容他这般逃离?当即派一支精骑围追,昼夜不停,一直到了饶州。刘黑闼狼狈入城,却不知李建成早已诱降其刺史诸葛德威,后者轻而易举便擒获刘黑闼,连城带人交还李建成。
李建成带着刘黑闼的首级班师回朝的时候,李渊亲自出城相迎,场面浩大热烈。
不过三月光景,李建成便平定了自己数年间的这一心腹大患,而且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赢得干脆而轻松。
李渊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将军事大权一味地交付于秦王,也许是过于轻看了自己这位太子。征战一事,原非只得依仗秦王一人。
携了李建成的手,李渊拉着他一同回宫。
转身之际,跟随而来的李世民不失时机地走上前来,对李建成一拜,道:“恭喜大哥凯旋。”语气平静,眸子里却满是异常深邃的笑意。
“多谢世民。”李建成保持着面上的微笑,随即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看着那火红的披风渐行渐远,李世民立在原地,徐徐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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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了刘黑闼后,除却仍有活动的小股势力外,中原一带可谓基本安定下来。李建成从战场上退身而出,很快便投入朝中政务之中。
几乎从未间断的连年征战,让恢复经济民生称谓当务之急。鉴于武德二年颁行的租庸调发颇见成效,李渊便将《武德律》、均田制的颁布,以及租庸调制的完善等种种事务尽数交付于他,意在让他掌有帝王之术,放手一搏。
李建成不敢怠慢,每日同朝中各路官员商议修改,夙兴夜寐。忙碌之下,不觉便是半载时光。
武德六年七月,前方来报,突厥南犯朔州。李渊命李建成并李世民率军前往并州御敌。
此令一出,明眼人皆能看出,李渊已然有意将秦王部分军权,放予太子。
秦王府中众人怨声载道,然而李世民却是平静异常。实则此举便意味着李渊对二人的态度,既然他保太子之意一定,那么自己日后行事……便也不需有所顾虑了。
大军出征前夜,魏征敲开了李建成的房门。
李建成仍如往日一般在案前翻阅书卷,见了魏征,不觉笑道:“先生莫非是来埋怨建成此番让你留在东宫?”
魏征并不在意地笑道:“征突厥非同于剿寇,臣一届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纵然随殿下去了只怕也不能有所建树,倒不如留在东宫使些阴谋阳谋。”
李建成听出他话中有话,便道:“那么先生此番前来,却是所为何事?”
魏征微微顿了顿,才开口道:“不瞒殿下,臣此番为秦王而来。”
“秦王?”李建成微微眯了眼,“秦王可是又有何动向?”
“非也,秦王并无动向,正因如此,臣更觉反常。”魏征慢慢道,“更何况,只怕若当真待秦王有何动向,便当真晚了。”
李建成微微一震,本能地伸手按上了心口,半晌后道:“先生以为……应当如何?”
魏征将他的举动收入眼底,隐约猜到李建成心痛之疾大抵同李世民脱不了干系,但他并未将这番思虑表露出分毫。
“先下手为强。”停顿了片刻,他一字一句道,“殿下,秦王不可留。”
此话说得的极为隐晦,然而含义却是显而易见。他心中早有此决断,却是头一次对李建成说及。
李建成闻言神色很平静,却只是默然不语。
魏征察言观色,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殿下仁善,若当真无法下手,臣赴汤蹈火,自愿代劳。”
李建成垂着眼,许久后轻声道:“先生放心,此事……必将有个了断。”
话音落下,二人之间竟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半晌后,李建成才开了口,道:“时候不早了,先生还请先行回去歇息罢。”声如低叹,隐约地透着几分疲惫之意。
实则魏征心中也明白,手足相残实乃下下之策,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开口。然而李世民此人,却始终教他安心不下。尤其是在隐约感到李建成对他的感情,已然日渐无法言说的时候。
当局者迷,旁观者却须得清明。他不能让这人成为李建成下不去手,末了却祸及自身的软肋。
听闻李建成此言,他并未立刻告辞,而是在蓦然片刻后,忽然道:“臣只愿殿下明白,在臣心内,若单只将殿下视作君主,今日便不会有此肺腑之言。”
李建成抬起眼看他,却仍是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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