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虽徐徐走到他面前,慢慢地将那那段衣袖抬起几分。素白流云的缎子上,血迹点点,犹如大雪之中红梅,傲然却又凄艳。
“世民,走了为何却又折返回来?”看清了眼前的人,李建成抽回手,徐徐笑道,“是不愿错过我此番落魄的形容么?”
李世民亦是收回了手,轻笑道:“只可惜大哥纵然落得如此境地,却也不显半分落魄,不愧是太子气度。”
“只可惜,你没有。”李建成终于冷笑出声,“我若是你,便不会如此急不可耐地来此,炫耀自己的小人之谋。”
“大哥所言不假,世民自愧不如。”见他一语点破,李世民也不避讳,反而笑道,“只是,若换了我是大哥,定会万分好奇那杨文干为何会突然举兵而反,让自己一夜之间,便授人以口实。”
李建成定定地同他对视,分明是等着他开口,却并不发问。
“大哥来仁智宫一事可谓尽人皆知,然而后续如何,却无人知晓。”李世民待了片刻,便自行走到他面前立定,垂着眼,看着对方因了方才掌阔而浮起红痕的侧脸,幽幽道,“此时只需告诉他,父皇一怒之下将太子处死,杨文干走投无路之下,唯有起兵造反一法可循。”
李建成闻言默然许久,终是轻笑出声道:“世民,我不该小瞧了你。”
“大哥你终于明白了么?”李世民进一步朝他靠近,几乎是贴在对方耳侧,低声道,“我若不能取你而代之,只怕连跟着自己出生如此的兄弟们,也无法一一保全。大哥,你若要恨我便恨罢。”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侧,李建成退出一步,冷冷道:“这不过是你为自己的野心而找的借口而已。”
“野心?”李世民紧跟上去,将人逼至墙边,退无可退。挑起对方一缕碎发,缠在指尖把玩,他低笑着朝李建成靠近,“倒不如说,我想要的……”
未说完的话,已尽数化作唇齿间的掠夺。
吻是从未有过的霸道强硬,不容得半分推拒。李建成已然退无可退,在气息交错间,他忽然伸手扣住李世民的后颈,用力地咬着对方的唇舌。
腥膻的气息很快遍布口齿,然而李世民分毫不为所动,反而吻得愈发尽兴,仿佛如何也不能满足。待到二人几乎气竭之时,方才稍稍分开几分。
李建成偏过头,低低地喘息着,口中道:“我记得对你讲过,这场闹剧,已然终止了。”
李世民一手撑在墙面上,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然而目光却不挪开分毫。
“大哥,日后也许便由不得你了。”他用衣袖拭去了口角的腥膻,忽然笑了一声,竟是转身走开了。
李建成回过头来,靠在原处,眼见着李世民走到棋盘边,伸手拂乱棋局。
“大哥,这棋已没必要继续下去了。这一局,我赢定了。”冷笑着,李世民将黑白子尽数握入掌中,把一字一句都说得咬牙切齿。
然后他慢慢地松开掌心,任其散落一地,转身大步离去。
————
派去平乱的人马一时陷入僵局,李渊怒不可遏又心急如焚,数日之后又遣李世民亲自带兵,取杨文干首级。
临行前日,李渊将李世民叫入房中。不过几日的功夫,他看着却似是苍老了许多。李世民心中明白,单单一个杨文干反叛不足以让他如此,真正让李渊无法接受的是,这叛乱所牵连的,是他亲手立下的太子。
见李世民前来,李渊简要地交代了作战事宜,便突然沉默下来。李世民隐约感到他似有未尽之言,也似能猜到那是什么,便试探道:“太子之事……不知父皇意欲如何处置?”
“此事……朕自有考量。”李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此战务必平定了那杨文干便是。”
“是。”心知圣心难测,李世民拱手一拜,告辞离去。
“世民。”然而方一转身,却被李渊叫住。
李世民顿住步子回身道:“父皇还有何事吩咐?”
李渊略一迟疑,道:“世民,你可知你同建成的名字有何来历?”
不解他为何突然提出此话,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回道:“儿臣不知。”
“建成者,建业功成;世民者,济世安民。你二人于朕而言,皆是济世安邦之才,”言及此,李渊沉默了许久,才复又道,“如若建成当真有谋逆之心,这太子之位,朕自会易主。”
虽不曾严明,然而话中之意已然分外明显。实则李世民早便明白,当今朝中能同李建成一争这太子之位的,唯有自己而已。唯有自己有能力,唯有自己才配得上同他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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