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他按捺住性子,看似并不在意地等待着。直到半月后,李渊一道旨意将他召至太极宫。
李世民进入偏殿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御案之后的李渊。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堂下一侧端然而坐的,却是李建成。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半月的禁足让他的面色看来有些许些荏弱。虽是穿着正装华服,然而衣装明艳的色泽,却反而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
隐约地感到了什么,李世民足下稍稍一顿,却也大步入殿内。对着李渊,李建成分别一礼,末了转向李渊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李渊神色有几分异样的肃穆,闻言一时没有作答。李世民心头微紧,却也只是垂首静候着。
这般待了将近四分之一柱香的时辰,李渊终于开了口,却是道:“世民,父皇问你几个问题可好?”
李世民微微一怔,却很快回道:“父皇请问。”
李渊定定地看着他,道:“世民,依你之见,建成可有谋反之心?”
李世民闻言,本能地抬头望向一旁的李建成,对方虽也是看着自己,然而神情淡漠得却仿若事不关己。
也许并非事不关己,而是胸有成竹。
李世民心中几乎猜到这其中可能的缘故。然而他面上仍是沉住了气,只是极快地收回目光,对李渊道:“儿臣愚见不足以为据,事实如何,却待父皇明察。”
李渊轻笑了一声,拿起御案上的一沓折子展开,道:“既如此,世民便同你大哥一道听听朕彻查的结果如何?”
“儿臣愿闻其详。”李世民徐徐点了点头,退身在李建成身旁坐下。侧脸望去,对方身子朝堂上微微侧着,只留给他一个疏离而冷漠的背影。
“谋逆一事,说大是国事,说小也是家室。你二人皆是朕的骨肉,今日便先以家事论处罢。”李渊看了看二人,却将自己查明事情的前因后果,徐徐道来。
他话中不曾言及召见魏征的情形,说来那日对方不过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他对此事茅塞顿开,从而开始质疑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日魏征立于他面前,拱手道:“臣此番前来,虽妄称为太子说情,实则斗胆,只想问陛下三个问题。若陛下能予以解答,臣愿意一死。”
李渊挑了挑眉,道:“不知魏大人有何疑问?”
魏征道:“其一,殿下不经兵部,遣人送军械至庆州杨文干处,此虽有不合法度之处,然而其罪莫过于此。而运送军械之人,事太子多年,不尊上令,却来到仁智宫给太子冠以谋反之罪。原应是太子亲信之人,却这般反水诬陷,这其中缘由,臣思量想去,不得而知。”
李渊闻言稍稍默然,道:“说下去。”
“是。”魏征继续道,“其二,陛下闻讯将太子急召回仁智宫时,并未隐瞒缘由。故太子此来,依照臣看来,实乃生死难料。然而太子力排众议,却仍是只身前来,落得被囚之命。臣以为,若太子真有谋逆之心,其事未成而先暴露,太子为何不趁势揭竿而起,却反而这般自投罗网?”
李渊仍不开口,只是目光变得深邃了几分。
“其三,”魏征稍稍一顿,道,“陛下派司农卿宇文大人前去传杨文干对质,而杨文干举兵起事,反叛之命便就此坐实,太子似也已无可辩驳。只是若太子当真有谋逆之心,换做臣是那杨文干,听闻太子已落于陛下处,为何不按下计划,改觅良机,却反而仓皇起事,置太子于死地?”
他一番话下来,看似发问,却实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梳理了一遍,并借机提出质疑。话音落了,李渊心头已是了然了七八分。
其一,运送军械之人缘何告发太子谋逆?可有证据?
其二,杨文干突然起义究竟为何?宇文颖同他见面的情形又是如何?
其三,是否有人着意陷害太子?若太子被废,谁将最是得利之人?
思虑之后,他心中可谓是澄澈如镜。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魏征,李渊轻轻笑道:“好一个魏征,你貌似而来。虽不曾明言,然而话中并无一句不是为太子开脱。”
“臣乃东宫之人,”魏征拱手,不紧不慢道,“必是先忠陛下,后事太子。”
“以你今日之举,怕是只为太子而已罢。”李渊笑了一声,将他点破道。
“臣不敢。”
“只是若太子并无反心,你为太子便是为朕,便是为这大唐江山,并无差池。”李渊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道,“只是太子身边有忠臣如此,朕心中也颇为欣慰。今日之事,朕已然有数,你且退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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