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那一夜他疯狂的需索时,心内只觉得过了这夜,任是怎样的结果,也不悔了。
然而只是三日音信无凭之后,李世民便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做到。他心内疯狂地想念着李建成,这种冲动让他忐忑不已,寝食难安。
一连几次,他曾带着最珍贵的补品站在了李建成府门前。他知道如若自己要进,任是谁也拦不住的。然而小立了许久,他终是叹息一声,将补品交给了府中下人,转身离去。
他知道,自己根本未曾做好准备。
“世民?”
李渊的一声低唤将他拉回现实,李世民四处看了看,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议事的大厅内。
“世民,你莫非也有何不适?”李渊看着他,带着忧心皱了皱眉道,“这几日为何总是这般魂不守舍?”
李世民赶紧摇头道:“未有不适,劳父亲担心了。”
“如此最好,”李渊狐疑地看了看他,叹道,“三日之后你便要出兵西进,此时断不可有差池。”
李世民怔了怔,随即起身抱拳道:“世民定不负父亲重托。”
李渊颔首,随即转向堂中众人道:“方才所议,李世民为大将军,刘弘基、长孙顺德为副将,率军一万西进长安,三日之后出兵!”
李世民并着两位副将一并走到堂下,得令一拜。心知这短暂而安逸的休养,也终是要告一段落了。
散去之后,李世民正要随众人而出,却被李渊叫住。
他转身走回堂中,一礼道:“不知父亲有何吩咐?”
李渊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叹了叹,问道:“建成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心头一紧,低低道:“世民不知。世民……这几日也不曾见到大哥。”
“这几日托病闭门不出,竟是连为父也搪塞不见。”李渊摇摇头道,“以他的性子应不会如此,却不知是否有什么缘故。”
“世民听闻大哥是受了风寒,故才闭门谢客。思及大哥不久之后也将带兵去往永丰仓,或许是不希望这病拖得太久,故这般专心调理罢。”李世民此言说得平静,实则心内早已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动荡。
“兴许是因了那箭伤的缘故,身子仍未恢复。既如此,便由着他罢。人马打点准备之事,便先权且交给刘文静处理罢。”李渊闻言叹了叹,停顿了片刻,望向李世民道,“你三日后便要率军西去了,临行之前还是去同你大哥见上一见罢,也权当是替为父看看他。建成是知礼之人,临别之际,断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李世民默然叙旧,终是点点头,拜道:“世民……记住了。”
————
一直待到临行前前一夜,李世民才终是来到了李建成的府邸。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建成并未将他拒之门外,甚至不曾让下人问过来意,便径自让他进了府。
李建成的府邸格外静谧,唯有晚风拂动枝叶的声音在耳畔沙沙作响。李世民知道,大哥每到夜里,都会屏退所有的下人,只独自一人留在房中。他甚至可以想见对方投在纸窗上的影子,只是回忆,便还是这般历历如昨。
摇首收回了思绪,他终是随着下人在李建成的房门口立定。
“世子,二公子来了。”下人对着里面通报了一声
“嗯。”过了片刻,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却蓦地拉住了李世民全部的注意,“你且退下罢。”
下人闻言,对李世民恭敬一礼,转身离去。
很快,院中便独独剩了李世民一人。他门前静静地立着,只觉得那夜门内的种种,一一浮上心头,混杂着甜美和苦涩。
如今这扇门内,等待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徐徐伸出手,附上门框。
这时,门内再度响起那熟悉而轻唤的声音:“进来罢。”
李世民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这扇门。
在来此之前,他在脑中想过千百次再见大哥的情形。被拒之门外,被狠狠奚落,被厌恶,被憎恨,被断绝兄弟关系……这些种种,他都曾想过。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室内明亮的灯火中,李建成披着外袍靠坐在床头,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听闻李世民推门而入,甚至不曾从书卷中挪开半分目光来。额前耳际的几缕长发如流水一般垂散下来,在橙黄的灯光下,为整个人蓦地填上了一层柔和的美。
李世民怔忪地立在原地,不敢上前。
空气中流动着一股压抑的沉默,教人几乎无法呼吸。过了许久,却是李建成率先开了口。
52书库推荐浏览: 楼上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