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魏征笑道,“只是……臣所看出的,并不止此一事。”
“那依我看,明察秋毫一词,实应赠与先生才是。”听闻他言语之中有些轻狂,李建成却毫不以为意,只笑道,“其余的事日后再向先生讨教不迟,李密一事……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逼反李密一事,宜早不宜晚。那李密虽生性妄自尊大,却也是个极善隐忍之人。念当年他初入瓦岗寨,屡立战功却又百般伏低做小,方才得翟让青眼,让贤于他。然而一旦登位,却又将翟让除去,足见其人只狠,断不可留。”魏征言辞说得犀利直接,然而口吻之中却透着悠然,“自打瓦岗寨众人入关以来,陛下并殿下的种种举动,他应是已有所感,却只怕还未曾想到逼反这一层。”顿了顿,抬眼道,“此时若得一人予以点拨,则事济矣。”
李建成看着他,笑道:“先生可是有意毛遂自荐。”
“自然。”魏征拱手一揖道,“魏征昔年曾是李密帐下之臣,此去自有九分把握。”
李建成扬眉道:“那还有一分却是落在何处?”
魏征一笑,道:“自然是看殿下允或不允了。”
李建成轻笑出声,道:“那便有劳先生走一遭了。”
“臣遵命。”魏征恭恭敬敬一礼,顿了顿,抬起眼,复又道,“实则殿下心中是欲借此机会,看看臣之所能罢?”
李建成神色不该,微笑道:“实则先生言语轻狂,亦是在试探建成,是否有容人之心罢?”
魏征亦笑道:“不瞒殿下,魏征亦想趁机立功,以示己能。”
李建成回道:“不瞒先生,建成也欲趁此时机,以示气量。”
二人相视片刻,忽然放声轻笑。
笑罢之后,李建成道:“先生当真是个有趣之人。”这一点,从初见之时,他便心有所感。然而相识之后,却觉得此人似是全然袒露在自己眼前,却教人如何也看不透。
这样的人,自是最为有趣。
魏征听闻却只是一笑,不作答,只是径自斟了两杯茶,将一杯推至李建成面前。片刻之后似是想起什么,忽然道:“魏征听闻,今日朝上,对秦王久无战国一事,似是有人提出质疑?”
李建成颔首道:“只是终被父皇三言两语压下。”
魏征垂眼看着杯中的茶水,道:“此事殿下如何看?”
李建成握住茶杯的手顿了顿,道:“秦王乃天生将才,如此自有其道理。”
魏征看了他一眼,分明是有话要说的神情,然而末了却只是笑道:“殿下所言极是。”
李建成将手中茶杯送至唇边,眼中看的清明,口中却不再追问。
————
十一月,李世民大败宗罗睺,纳降薛仁果的消息传回长安。
一月有余的相持之后,李世民眼见对方粮草告罄,军心焦躁,甚至一部分人马已向他表明归属之意,便知时机已然成熟。
他首先派一名偏将率一路人马于浅水原上显眼处扎寨,意在诱敌出战。宗罗睺果然按捺不住,率精锐之师出战。然而唐军却仍是死守不攻,只与其长久相持。待到薛军精锐之师也已然陷入疲敝时,他再遣一支轻骑兵于浅水原南部杀出,出其不意地攻向薛军右侧。及至宗罗睺全力对付这支人马时,李世民自己已然亲帅另一只轻骑兵,自浅水原背部杀出,直插薛军后背。
顷刻之间,宗罗睺便已是腹背受敌,应接不暇,人马当即亏不成军。心知中计,他匆忙之中只得率军望折墌城而逃。李世民闻讯,当即亲点两千精骑,欲先其一步赶至,拦住城门。其时有人劝李世民不可轻进,然而此刻他却又异常果决,只道良机不可失,当即拍马而去。
两千人马乘胜直追,杀得宗罗睺逃兵大乱之后,与薛仁果在城下又是一场大战。薛军手下数名将领降唐,薛仁果匆匆退入城中,闭门拒敌。
是日傍晚,唐军所有人马赶至,李世民下令围城,一围便是将近半月。末了,薛仁果弹尽粮绝,终是率兵万余开城请降。
由是自此战铲除薛氏之后,陇西一带便再无后顾之忧。
李世民凯旋当日,李渊有别于上次冷遇,早早便亲自候在城郊。其队伍之大,仪仗之盛,亦是前所未有。
高坐于马上的李世民,亦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行至李渊面前,下马一拜,寒暄几声之后,偷眼四顾,却不曾见到那熟悉的一抹白衣。
这战胜的喜悦,少了那人,便只觉得索然无味了几分。
犹豫片刻,终是看似无心般问道:“为何不见太子?”
李渊笑道:“太子最近忙于租庸调法之事,这几日皆是一早便出城而去,体察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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