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写完了,夏纪看了一遍,“你在这『望君有自知之明,切勿至顺天相寻』后面加一句:若子矜不甘,传书于峥,自当借家父之力,助君官运亨通、扶摇直上。”
“这……大人这是逼我说绝啊!”
“不绝又怎么能让他死心。”
“那大人就忍心让子矜伤心吗?”
“现在伤,总比将来不得不伤的好。”
“那子矜怎么可能再原谅我。”
“那就看你的本事和你们所谓的『情谊』有多深厚了。”
“好,我写。”梁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今天我写的,总有一天要十倍要回来!梁峥狠狠把笔丢掉。
夏纪把信又看一遍,折好收进怀里,“穷书生离家赶考,一次不成还要两次、三次,回不得家怕不止五年。商人远行置贩货物,大江南北一路下来五年也未必能够。你五年不见故人,救得两条人命,赚了。但我想,五年后未平也未必想再见敬儿。”
“大人毋须多言,还请言而有信,保证味甘和他小妹的安全。”
“君子一言……”夏纪又笑,“我不是君子,不过也驷马难追。”
梁峥从椅子上站起来要走。
“你不要想去见敬儿,他身边我已经派了人,你没有机会接近他。”
“夏大人。”梁峥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如果今天我没来,您打算怎么办?”
“没有如果,你来了,就注定你要离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梁峥睁开眼睛,夏文敬正在自斟自饮。
五年过去,梁峥准备要去金陵,燕王巡边也开始了,本以为少则十几天,多则一两月,不想彻彻儿山、兀良哈秃两场战役竟然耗了半年有余。得胜归来,以为可以走了,永锭庄上赵溪又要与他拆伙。事关官银,梁峥不敢擅离,一切料理完毕又是一年。现在终于又回到金陵,再见良人,却与之前所想大相径庭。
梁峥以为夏子矜会恨他、骂他、不理他、不见他,就是没想到他会像现在这样:跟他聊天、喝茶、吃饭,波澜不惊的像潭死水,更拒他于千里之外。
这让我怎么跟他说我离开金陵的真正原因呢?梁峥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夏纪的话犹在耳边:我是他的父亲。即便他恨我,我也还是他的父亲,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我走,已经伤了子矜一次,难道真的让他因为自己的父亲再伤一次?梁峥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想告诉夏文敬的话在心里咀嚼了几回,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始。
梁峥又拿起筷子,“嗯……近几年,你有味甘的消息吗?”
前些年他在北平托人打听,只知道岳家在全部被斩首前确实说死了两个人,梁峥知道那是夏纪偷天换日,但是后来怎么样他就再也查不清楚了。锦衣卫的人不愧最善于收集情报,防止情报外泄也是一流。
“味甘?”夏文敬似乎很吃惊,“你不知道吗?”
“怎么了?”
“他在大概五年多前就过世了。”
“啊?!过……过世?!”梁峥筷子上的肉掉了。
“是啊,那时我求父亲偷偷放他一条生路,父亲不仅答应了,后来还把他最小的妹妹也一并救了,把他们一起送到了广西田州一带。只可惜好人不长命,田州山高林密,终日炎热潮湿,没过多久,兄妹二人就受瘴气之毒先后病死异乡了。味甘临终前让父亲派去的人及时回来告诉了我,我这才跟他又见了一面。不过我去得太晚,他没能跟我说上几句话就走了。”
“怎么会这样?!”这太出乎梁峥的意料了,本来还担心夏纪会不会反悔,故计重施再向自己提什么无理要求,可他们怎么会就这么不在人世了呢?
五年前?那不是我到北平才两年?!夏纪那老狐狸居然封锁了消息没让我知道!我却还在苦苦等待,守什么五年之约,真是傻到家了啊!
“未平?”见梁峥出了神,拿着筷子的手在抖,夏文敬叫他一声。
“啊?哦,味甘跟你说什么了?”
“嗯……有些奇怪,他说对不起你我,让我去北平找你。等我想再仔细问他,他就已经说不出话了。”
“那是咱们从国子监分开你们第一次见面吧?”
“不是,是第三次。”
“第三次?!”
“嗯,我陪父亲去刑部大牢把他带走是一次,他去田州之前我还简单地为他送了次行。”
“他……没跟你说什么吗?”
夏文敬想了想,“没说什么,都是什么救命之恩、死难相报之类的话。”
其实梁峥曾抱着一线希望:只要夏文敬和岳淮山能见上一面,岳淮山一定会告诉他自己曾在诏狱里见到过梁峥,而且他还答应了会想办法救岳淮山。那样聪明心细如夏文敬,怎么也能想到梁峥离开是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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