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通无阻地走到稍微开阔的地方,梁泊雨才看清,原来再往后延伸,还有很多的暗道。这时一个木桌旁几个坐着的人都赶紧站起身来叫“梁大人”,梁泊雨边答应着边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正后悔刚才忘了问余信这里管事的人叫什么,一个黑衣黑裤长得也黑的彪形大汉从一条暗道里跑了出来,“大人,您来了。”连声音都是憨憨的。
梁泊雨点点头,看着他似乎不像汉人,又见他的衣冠形制跟其他人也不太一样,想着应该就是他,“这里……没什么事吧?”
那人看看梁泊雨的头发,心里纳闷儿,嘴上却没敢问,“没事,犯人们都还老实。”
“哦,那……把这里关押的犯人名册拿来给我看看。”
那人犹豫了一下,“大人手里不是有更详细的吗?下官这儿只有粗略的记载,重要的都没有录入。”
“那个……忘记带了,先把你手里的给我看看。”梁泊雨回答得很镇定,心里却在嘀咕:梁峥把名册放哪儿了?屋里怎么没有呢?嗯,一定是书房或者“办公室”之类的地方。
“那大人稍候。”黑衣人勾着头走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把一个本子交到了梁泊雨手里。已经有人给梁泊雨拉开椅子,倒了茶。他坐下之后把油灯挪近了翻看起那个本子。
果然是粗略的记载,每个犯人的相关记录除了名字、年龄和监牢的字号,再无其它。而且梁泊雨没能在上面找到刘锦和卫福祥的名字。
“我要去看看刘大人和卫大人,你给我带路吧。”梁泊雨把本子一合,站了起来。
走过一条曲折幽长的暗道,梁泊雨跟着黑衣人停到了一个戊字号监牢前。一股难闻的气味儿扑面而来,梁泊雨猜应该是到了。
都指挥使司的官员都是武官,梁泊雨本来想安全第一,只站在门外看一眼就好。可是现在他发现,站在门外看到的根本就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接着牢门里传出了金属相互碰撞的细微声响。
“把钥匙给我,你去外面等着吧。不叫你不要进来。”
黑衣人从腰上摘下一串钥匙交给梁泊雨之后,倒退了几步就转身离开了。梁泊雨试了几把钥匙,打开了牢门。
“同知大人?”不知道这里面关的是刘锦还是卫福祥,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哗啦”,又是金属锁链的声音。梁泊雨放下心来,只要有手链脚铐锁着,功夫再高,梁泊雨相信凭自己以前专门找教练学来的一些东西还是能够应付的。又摸索着走了几步,难闻的气味儿更重了。梁泊雨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一个披头散发、胡子老长,穿着斑斑血迹的白衣、被牢牢锁在墙上的老人。
梁泊雨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三个字──任 我 行。
“大人?”
老人猛地抬起头,眼里两道寒光箭一般地射到了梁泊雨的脸上。
梁泊雨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同知大人?您认得出我吗?”
“啊──呃──”老人大张着嘴发出了一连串嘶哑的怪叫,并拖着锁链向前蹿了一步。
梁泊雨吓得本能地向后一跳,险些跌倒。
“啊──啊──”老人还在叫,身后的锁链已经绷得笔直。
梁泊雨是想来弄清楚梁峥为什么要杀掉江贤又关押刘锦和卫福祥的,可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有些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一张嘴说出一句:“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人愣住了,但只有几秒钟,接着他便仰起头来哈哈大笑。那笑声就像三九天里冷风裹着破报纸穿过地下通道,尖锐刺耳中带着呼啦啦的杂音,凄惨无比,让人不寒而栗。
梁泊雨咬牙忍了一会儿,笑声戛然而止。老人终于说话了,可是没有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只有随着口型变化而忽高忽低的嘶嘶声。但梁泊雨还是听懂了,或者应该说是看懂了。他说的是:竖子梁峥,死无全尸。
说完他又笑。梁泊雨明白了,这人十有八九是已经被毒哑了。
“你别笑了!”梁泊雨觉得自己的耳膜快穿了。
可梁泊雨不喊还好,他这一喊,那人笑的更欢了。还边笑边一下下拼尽全力地扽着铁链想要朝梁泊雨伸过手去。随着他一次次地挥动手臂,梁泊雨闻到的是一阵阵让人作呕的臭气。然后梁泊雨就看见了他两只血肉模糊的手腕处,已经裸 露在外的森森白骨。
梁泊雨捂住嘴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皮一阵发麻。被捅得肠子流到满地的人他见过,被打折了膝盖拖着腿痛苦爬行的人他见过,吸毒过量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人他见过……可眼前的惨象还是令他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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