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副模样逗笑,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缓缓道:“我们的大阿哥,你眉宇之间有烦忧之色,说吧,有什么难倒我们聪慧的承祜?”
承祜看着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沉静了一会,轻声道:“乌库妈妈,这世间一切皆逃不过取舍二字,世人总求两全其美,这样可算庸人自扰?”
历经三朝的太皇太后脸色平静如一汪古井,承祜有点忐忑这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人是否从自己的只言片语里察觉到了什么,却也静静站着,脸色波澜不惊。
就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太皇太后却开口:“承祜,你可曾开怀?”
承祜为这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怔在当场。
可曾开怀?自重生以来,他日日设计推演,在既定发生的事情下发挥自己微弱的作用,从而引起全局的改变,自额娘逝去,保成出生,他步步为营,揣测圣意,算尽一切劳心劳力,他可曾开怀?
“心有牵挂,不易开怀,却总是有时。”看着那个孩子健康长大,独当一面,他便能开怀。
太皇太后的眼底闪过一抹忧色,“佛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望尔切记。”
承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承祜谨记。”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谈何容易,承祜在心底叹了口气。向太皇太后告退,离开了慈和宫。
康熙二十三年二月二十日,太皇太后启行游五台山。
因康熙要巡幸畿甸,特命太子代父尽孝,随伺太皇太后,只是除了太子爷之外,太皇太后还把大阿哥,二阿哥都带上。
承祜猜不出太皇太后的用意,前世的时候太皇太后上五台山有康熙陪同,而那一次也就只带了自己一个皇子,但是今生却这样,又一件偏离记忆的事情,他都觉得有点麻木了。
好吧,其实只要不再出现一些不在常理范围内的阿哥,他是不怎么上心的。
宽敞的马车里,活泼好动的胤趴在窗边,叽叽喳喳地一直与保成念叨斗嘴个不停,承祜在另外一边的窗边,支着头,看着外面滚滚车轮,阳光洒在秀美的脸上,自有一番清贵优雅,风姿隽永,马车里侍候的宫女们都不自觉低下了头,脸上飘起一抹羞赧的红晕。
“大阿哥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刚好胤与保成看窗外景色看累了,一转眼就看见马车里的情形,忍不住小小声的说道。
保成觑了他一眼,也小小声回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哥哥。”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得意。
“也对,爷的哥哥嘛,怎么可能会差。” 胤贼兮兮的笑道。
保成一怒,横眉竖眼的瞪着他,要不是马车里有外人,他都忍不住要扑到承祜的身上,搂着他向某人昭示哥哥是谁的了。
两小孩的斗争承祜是一概不知,神游物外的思绪却被耳边突然响起的清朗声音唤醒。
“大阿哥,外面烟尘滚滚,您还是放下帘子在马车里休息吧。”
承祜看着策马来到他窗外的纳兰容若,自那次纳兰府上拜访后,他与他除了偶尔在宫中见到,简短问候一两句外,倒是没有多大的交集。只是他生病的时候,纳兰倒是会来慰问,甚至找来不少民间偏方,那份心意他也没有拒绝。
刚想笑着开口,保成的声音却出现在身侧。
“纳兰侍卫也在随行之列?怎么没有跟随皇阿玛去畿甸?”在康熙身上学来的威严表露无疑,淡淡的问话却是上位者才有的语气。
纳兰恭敬道:“回太子爷,皇上特命奴才跟来保护三位阿哥。”
太子爷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承祜,眼神柔和了下来,“大阿哥,春寒料峭,还是把帘子放下吧。”
承祜点了点头,转头对着纳兰道:“五台山上的主持大师德高望重,据说是近百年来佛门第一人,纳兰侍卫不妨去聆听一下佛法,或许大有裨益。”
“谢大阿哥提点。”纳兰垂下眼帘,表情平静道。
承祜也不再多说什么,放下了窗帘,一扭头就见保成睁着眼睛看着他,而胤则是因为累了,就在一边睡过去了。
“累了吗?”承祜柔声问。
保成摇摇头,挪了挪位置,头靠在了他的身上,承祜动了动,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没一会,保成也睡过去了。
接过宫女递来的小毯子,承祜小心的为保成盖上,再吩咐人看好胤,就一手搂着保成,一手拿起消遣的书看了起来。
偶尔有风拂起车窗帘,承祜瞄到纳兰骑在马上的背影,瘦削挺拔,想到他刚刚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次纳兰没有随侍在康熙身边,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不久前也大病了一场,从刚刚他那明显瘦了不少的脸颊就能知道那一病的凶险,他终究是放不下,而听闻这次跟来五台山是纳兰明珠特意为儿子请的愿,看来那位也是看出了自己儿子越来越消沉,希望他能在五台山的佛寺里有所感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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