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快来到近前,门帘又被掀开,陆续走进了几个人。
因着头夜里对颜承旧所作的“治疗”而总算有些心虚,林海如别开目光,没有看向当先走入的人。却见门帘开处,最后有一人十分好心地将刘辰庚扶起,靠在帐外一边的杂物堆上,正是以“做人要厚道”为人生真谛的大师父聂悯。他心中暗道:“亏得两位师父大概没有亲眼见过刘辰庚,否则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而梅若影根本没有看向刘辰庚的方向,因为当先走入的是一个应当是颜承旧的人。
应当是……是他吧……
太好了,虽然变成这样,但仍然那么有精神。
虽然……不过,总算,还活着就好。
梅若影不知当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但是十分清楚地知道,直到此时,一直紧绷着的心情,才终于松了。
几日极度的紧绷之后,这突然的松懈,就好像是狂奔数十公里后突然坐倒在地一般,心脏突突地狂乱地直跳不已,身体却软得连轻轻点头回应一声的力气也提不起来。
明明寒毒仍在体内不安躁动,却又有林海如输入的温淳的真气鼓荡漫溢。明明心中有着不合时宜的混乱和伤感,眼中却干涩,直直地盯着那应当是颜承旧的人。
第84章 雪花梨
自醒来,先是发觉自己正躺在林海如的怀中,因而有片刻恍惚,似乎回到了四年前那个灾噩甫离去的时刻,他躺在这个平稳的怀中正被一步步带离潮湿腥臭的牢狱,明亮蔚蓝的天空正一尺一尺地接近着自己。
继而,听见了许久未曾听见的话音,因而有片刻失神。原本曾经如飞蛾扑火般的情绪,如今,也只剩下难以启齿的难堪和一些零碎的记忆。
接着,便听见了颜承旧的声音,然后,看到了……这个类似于颜承旧的人。
思绪太过混乱,以至于刚刚清醒的神志又有些眩然,甚至于聂悯已经进了帐,还为他把了脉,而后又回身与司徒凝香颔首低语,司徒凝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片晌过去,梅若影仍然呆怔在有些迷茫的世界中,未曾说话。
直到那应是颜承旧的人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醒了吗?”
“醒是醒了,”梅若影终于回过神来,双目那蒙蒙的雾气敛了去,又过了片刻,在颜承旧的期待和林海如的忐忑中,他不答反问道:“你的头……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司徒凝香噗的喷了出来,笑得一沓涂地。
那笑声十分夸张,毫不留情面,以至于一时间没人插得上话。甚至于洪炎还从帐外伸了个头进来看个究竟,却在视及自己徒弟时无言地摇了摇头,走了进来。
“怎么了?”梅若影斜了斜脑袋,疑惑地看向林海如。
其他人和他生疏,颜承旧自己则正是当事人,也许在谈及这个突兀的脑袋时或多或少都会有所避讳。
可林海如不同,四年前就已经差不多是无话不谈的了,四年后的现在也算是同僚一场,更何况目下还是这么个姿势呆在一起,总会至少透露个一星半点的吧。
谁知林海如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梅若影的疑惑,反而哼着不知哪朝哪代的小曲,望向了帐顶的角落,那目光游移不定,更像是在寻找着半空中虚拟出的一只苍蝇。
终于还是洪炎道:“这是他活该。这次去九阳教在东齐的暗坛查探……”
“暗坛?”梅若影心中惊奇,不是一直跟在南楚军附近,假作输送火药的队伍么?尚残余的一星半点的昏眩在交谈了数句之后消失殆尽,他现在正努力地组织着事情发展的网络,填补着他所未知的空白。
而对于洪炎来说,即使一旁面露微笑的诡异老头是旧识司徒凝香,同时也是自称为若影父亲的人,但只要没有得到梅若影的首肯,他是不会泄漏出情报机密的,于是他只向梅若影暗暗使个眼色,道:“‘货’早就贮存在那处了,正在徐徐运来。”
“但是这边也死了一批好手……”那日夜晚,他跟去查看,看见火光中焦烂粉碎的肉末尸块,又是什么人呢?
“不是我们的人。”颜承旧这时才找到机会插入道,“我前几日离开南楚军营时也曾见过一批不明身份的人,大概是青阳宫的。”
梅若影侧头看看他,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他目光所及,只觉得颜承旧两眼晶亮依旧,只是显得没有焦距,瞳孔扩得很开,又因职业习惯,不便当别人的面清楚说出当事人的症状,故有此问。
“一点点吧,不是很要紧,反正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来‘医治’,要好也是迟早的事。”不知为何,颜承旧的语气含着浓浓的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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