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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杏林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厉子辛探身到马车内,将小六子抱出来,拿担架抬了出去,然后一手抄起李然的后背,一手抄起他的腿弯,将他打横抱了出来。
“抱歉,子辛,让你看到这副样子。”
李然苦涩一笑,厉子辛目中一刺,低声安慰:“别说话,殿下。保留体力要紧。”
李远山已经将李然的状况大致跟厉子辛说了,厉子辛这才决定在杏林城歇脚,一来是李然情况不妙,必须停下脚步,二来也想能有城池可依。
厉子辛将李然放在床上,见李然痛得冷汗连连,说不出都是不舍。
李远山扛着药箱进来,拿起短刀在烛火上烤了烤,往李然嘴里塞了块棉布,剪开他肩胛处的上衣和软甲,神色正正对厉子辛说:“麻烦元帅按住殿下。属下要为殿下拔箭。”
厉子辛骇然:“现在?可他——”
李远山坚决地点了点头:“长此下去,殿下只会流血不止身亡。好在这一箭并没有射中心口,只需要吃些皮肉之苦。”
厉子辛纵使万般不舍得,也知道李远山医术了得,他说使得便使得,使不得便使不得,只得照做,从身后抱住李然。
李远山拿着烧过的短刀过来,凑近李然低声说:“殿下,老臣现在为您拔箭。会很疼,您且忍一忍。”
不曾想,李然竟一把拽住他:“六呢?怎么样了?”
李远山擦了擦汗,朝厉子辛投去求救一瞥,厉子辛安抚李然道:“小六子那边有人照看,先让李太医医治吧。医治完殿下,李太医方能安心前去救他。”
李然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这才点了点头。
李远山再不耽搁,拿了瓶消毒的药水在李然伤口上清洗一番,朝厉子辛使了个眼色,厉子辛点了点头,李远山手中的刀就挖了下去。
皮肉被生生划开,李然浑身颤抖,本能地往前挺了挺胸膛。
厉子辛压着他,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里死命挣扎,看着李远山义无反顾地在伤口处开了个大洞,然后朝他使了个眼色,一手拽着箭把,嘶啦一声,将箭头硬生生扯了出来。
连皮带肉,鲜血四溅,溅得李远山一脸一身,也溅得厉子辛浑身僵硬,心头冰凉疼痛。
李然,却连哼也没有哼。
厉子辛拿袖子擦了擦李然的脸上的血水和冷汗,轻声问:“殿下,还好么?”
李然气丝若离,但还是几不可闻地吐了两个字:“没事。”
李远山却并不觉得乐观,他拿药棉在李然伤口处涂上止血粉,血虽然是止住了,可到底是个两指粗细的箭口,稍稍一动还是会迸裂,血水直往外洇。
厉子辛眼看形势不对,焦急之余,转而对李远山说:“我去去就回。”
片刻后,他去而复返,将手中的白瓷瓶递给李远山,道:“试试这药。”
李远山将信将疑地接过去,打开来一闻,不觉大喜:“天山果?这果子乃止血圣品,三百年才结一回果,多长于深山之渊,世间少有。元帅如何得了它?”
他边说边小心地抠出一些白色药粉抹在李然肩胛处的伤口上,血一遇上药粉便凝结,真是神乎其神,果然担得起止血圣品的美誉。
厉子辛只淡淡点了点头,专注地望着李然,低声说:“忍忍就过去了。”
此时已是辰时,因天色阴沉,阳光被云层遮着,只留下一抹清冷单薄的光,看起来反而更像夜晚。
李然躺在床上,满脸苍白。
肩胛的伤虽然疼得如同在烈焰中炭烤一般,却依旧抵不过小腹的刺痛。这疼痛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只因牵扯到五脏六腑,竟比外伤更让人不堪忍受。
李远山探了探李然的脉,从药箱中掏出一包银针来,凑近李然低声道:“殿下,老臣要为你下针。”
厉子辛见李远山神色肃然,心一沉,乘李远山去一旁取药囊的空隙,跟过去低声问:“是不是有危险?”
李远山为难地叹了口气:“现在亦难下定论。元帅可否先行回避,只怕待会儿……”
厉子辛回头望了眼脸色苍白的李然,摇了摇头:“我想陪着他。”
他眸色深沉,李远山张了张嘴,终是垂眸没再多言,熏上艾草,喂李然吃了颗生血丸,掏出银针来下针,神色倒也镇定。
片刻后,老嬷嬷红着双眼从屋外进来。
李然躺在床上,听到她的脚步声,竟意外地生出了一分清明来,待老嬷嬷走近了,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双目濯濯道:“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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