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咬牙轻哼,他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
太他妈痛了!
这哪里是正常人受得了的?
李然颓然地倒在床上,觉得身体没有一处不在痛。
撕心裂肺,似乎都不足以形容这样的痛苦。
他低头看了眼小腹,俨然可以看到月白天蚕丝薄被下那个罪魁祸首在激烈挣动,仿佛很想早点来到这个人世,甚至比他这个备受折磨之人还急切。
老嬷嬷见情形不对劲,将李远山拉至一旁,急道:“老大人,可还有别的什么法子?”
李远山面色为难:“怕是被脐带绊住了。幼儿脆弱,老夫也不敢贸然行针,只怕再过一两个时辰,胎水将尽,到时……”
老嬷嬷面上一白,一把拽住他,双目通红:“您可是国手!如何会束手就策?必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李远山神色一黯,斟酌一二后,低声道:“尚有个法子,只不知道殿下还吃不吃消?”
“什么法子?”
李远山想了想,小心吐出两个字:“压、腹。”
“可殿下如今这般虚弱……”
“老夫也知晓此间痛苦,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敢下此等重手。”
如此这般,天色渐渐暗沉,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
※※※
夜色漆黑,一人一骑领着数十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驰在杏林城的街头。
到了州都府,领头那人一个翻越跳下马来,然后拔腿就往里冲。
守府门的六员小将看清来人身上的服饰,惊慌失措之余,还未来得及跪下,那人已经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了州府门口。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见砰的一声响,州府内院大门就被踢开了。
在外间候命的一干人等均被吓了一大跳,待看清了来人,错愕呆愣了数秒,才知道要跪下行礼。
来人根本不理会,径自往里疾走,到了房门前,一把推开了那两扇雕花对开朱门。
门方打开,他就被屋内的血腥味和床上那人痛苦至无力的挣扎惊得打了个冷战。
李然几乎是在门被打开那一刻就本能地睁开眼望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江诀。
长久的对望后,李然挤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笑。
江诀布满血丝的目中一刺,几个跨步到了床前,小心地从厉子辛手中接过李然的上半身,哑声道:“别怕。我来了。”
李然将脸贴在他脸上,脸上有些微安定的神色,有气无力地说:“我这辈子……还从没试过……这么痛。真他妈……痛。”
江诀伸手托着他的背,避开他肩胛的伤口,双目充血:“是我不好。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他眼锋一转扫向李远山,只一眼,李远山就被吓得抖着手脚跪了下去。
“起来!”
李远山不敢不从。
“多久了?”
李远山惊惧地望他一眼:“已近……八个时辰。”
江诀额上一阵青筋战栗:“混账!八个时辰?朕让你看着,就是这样!”
“臣惶恐,胎儿的脖颈怕是被绊住了,臣数月来虽以针灸之法纠正,却终是无效。”
他抬眼看了看江诀的脸色,见他们天子的面色一分分白下去,斟酌着措辞继续说,“其实尚有一法,或许能成效。只是以殿下如今的状况,不知能否受得住?而若用此法,胎儿只怕会不保。”
江诀似乎并不在听他说话,只伸手轻抚李然苍白的脸,眼中有深不见底的眷恋:“孩子可以不要。大人,绝不容有半分闪失!倘若有任何——不!绝不能有任何不测!”
李远山诺诺应下,将老嬷嬷喊至一边,与她细说一二,继而又弓着身子对江诀说:“劳烦陛下待会儿压着殿下的身子。”
不用多久,江诀就深深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了。
老嬷嬷下了重手那一刻,李然几乎是在拼死挣扎,力气之大,江诀几乎以为自己压不住他。
不堪忍受,或许都不足形容其一二。
李然轻易不会叫痛,更不屑在人前流泪。
然后当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掐着他的手臂,在他手臂上留下十个鲜明的血痕,江诀分明看到李然眼角有一行清泪滑落,混着冷汗滴落在薄被上,一滴滴都像打在他心尖上,疼痛而灼热。
李然浑身都在抖,凄凄哀求:“衡之,别压了,好痛……”
这一声充其量只是呢喃,江诀如遭电击,横手一扫扫开众人,脸上有难言的痛苦:“滚开!”
李远山见他如此坏事,无声叹一口气,想了想,哀哀进言:“陛下,胎水一旦流尽,只会凶多吉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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