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 冬去春来新一年
蚶子肉吃进嘴里极是鲜嫩易烂,一会的工夫,那碗菜就被严君风卷残云般几乎是一扫而光,待到只剩寥寥的几块,他猛地留意到田易似乎没怎么动筷子。心下立时有些羞愧,严君讷讷地放下筷子,却又打了个嗝,更不好意思了,于是飞快地说道:“我吃饱了阿易你快吃吧。”
不料田易只象征性地吃了一口,接着朝他眨了眨眼,“如何?阿君,现在你心里是否好受了些?”
“……啊?”严君不禁一愣,随即心里便冒出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叫他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怔忡地望住面前那人含笑的眼。
过了好半晌,他方才挤出一句,“谢谢。”
“早说了你我之间用不着客气。”田易边说边利落地将剩菜一股脑扫到自己碗里,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精光。
“嗯。”严君轻轻应了一声,心头隐隐的窃喜窜上来,拦也拦不住。过了会见田易吃完了,他端起碗筷拿去洗。田易阻拦不及只得放弃,看他在凳子上坐下挽袖子,摇头道:“我自个来就行,你也累一天了。”
“累倒还好。”说着严君突地回过头来,浅浅笑了笑,“阿易,我是要找你帮忙,自然得先给你好处。”
“……”田易听完当即假作懊恼,“哎?哎哎?莫非阿君你只是因有事相求,才这样体谅我么?既然如此,为何要说给我晓得?那可会让我难过啊!”
“是吗?”严君斜眼瞧他。厨房里的油灯光昏黄而暗淡,田易的眉目中哪里找得到一丝一毫的伤心?他也不说破,只反问一句。
“自然是真。”田易煞有介事地道,接着又指自己眼角,“你瞧,都难过得流泪了。”
“……你那不是刚刚才沾的水?”
“哎!阿君,你不要学得像田七那般无趣嘛。”
“……”严君心说真想送根中指给他。
闹了一会田易才道:“要我帮什么忙,说吧。”
“我记得家里前段时间腌了咸鸭……,咸杬子对吧。”
“是啊,你是要咸杬子么?要多少?现在应该腌得差不多了,我去给你拿来。阿君,你莫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奇的菜色?”
“我是想试着调制一种酱料。”
“制酱?你是要拿咸杬子制酱?早说嘛。”
“什么?”田易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严君的预料,疑惑地抬眼看他。
“你早说一声,我就能去五叔家帮你拿些现成的咸杬子酱过来,五婶在端午时总会做些放着。嗯?阿君你怎的了?你是要拿这酱做吃食吧,是做什么吃食?能先告诉我么?不行就算了,今日太晚了,我明儿就去拿些来如何?”
“……”严君这下是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本是想用咸鸭蛋来尝试一番,看能不能调和出更多其他味道的酱料,却没想到原来这里本就有咸鸭蛋酱。
想了想他道:“不麻烦你了,明天我自己去拿。”
“你明儿不去铺子?”
“嗯。何成他们干得不错,不去应该不要紧。”
田易却皱了皱眉:“你这样甩手不管,有些不妥当。铺子里那些学徒若是将你的手艺都学会了,秦家很可能会……”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并不想让田易为自己的事太操心——哪怕这份担忧让他心里极是熨帖,严君打断了他的话。
第二日他拿到了咸杬子酱,便开始在漫漫制酱路上跋涉。只是虽然制出来让他觉得味道已颇地道,用在菜里,得到的评价仍与第一次做西餐时大同小异。
几次下来,严君终于明白,在田七而言,这种“味道古怪”的吃食实在与他爱吃的口味相距甚远,他才暂且放弃了一条道走到黑的打算。
好在另一方面,他新制的几种甜点在“香满屋”铺子里都卖得不错。
这头一样,乃是桃碎冷乳。取的是正当季的蜜桃,洗干净削了皮,再挖掉核,剩下的桃肉切成细丁,放到专程买来的醇香佳酿里浸着。约莫过半个到一个时辰,桃肉就能取出,捣碎成泥。接着要把加糖的牛奶煮开,晾凉了加入桃泥,再搅拌均匀。若没有秦家,下一步还真不好做。如今却一点不难,将搅好的桃碎冷乳拿去冰窖里镇上,或是加入些碎冰块,便能取来食用了。
正当夏季,这样吃食在格外清凉之余,又兼具了浓郁的乳香、清爽的果香以及浓烈的酒香,三者合而为一,让铺子的生意也愈加火暴。
再一样则是煎烤梨蛋饺。先将新出的黄花梨削皮去核,再切成豌豆大小的细丁,加入糖和奶油搅拌。务必要搅拌匀了,当作馅料先搁置一边。擀上些面皮儿,这面皮也一定要擀得格外薄,对着光照能见到那面的手掌才恰是好处。将梨子馅加入面皮儿中,再刷上打好的鸡蛋液,最后对折掖成饺子状即可。做好的梨子蛋饺只需在平底锅中煎上一会,隐隐地就能见金黄色泽,再刷上蛋液,放到炉子上些微烤一烤,那金黄越发令人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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