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到了这里,被人收留,被人关心,还被人推心置腹说出这样的话。
心里百味陈杂,似乎比曾经吃过的奶油蒜泥烩蜗牛的味道还要复杂。
“谢谢你。”
他直视田易,说出此时的心里话。
田易欣慰地点点头,“这样才好,严兄你还年轻,犯不着跟老头子似的一蹶不振。就是成伯,一把年纪了,不也照样精神抖擞么。反正你啊,现下只管安心住在我家……”他嘿嘿一笑,“我还希望严兄有朝一日能提携一把,也好将糖霜不再当做稀罕物。”
最后这话一出,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霎时消散,严君哭笑不得,“如果可以,我会。”要是真能回去现代,白糖算什么,想吃多少来多少!
闻言田易眉开眼笑,随即将被推回的糖霜再递过去,“严兄,饭还有一会好,先填填肚子吧。”
“……嗯。”
如此赤诚的示好,严君不想再推辞。
待饭菜尽皆做好,田易一坐过来就发现糖霜已经所剩无几。他小心翼翼地刮下纸上最后一点粉末,满足的吃下肚,有些疑惑的嘀咕,“怎的吃这么快?看来下回还真要像田七说的那样多买些。”
因而未曾发现身旁另一个人侧过去的脸上微微的不自在,那人还悄悄捏了一下稍有些鼓起的某处衣袖。
*
成伯同田七到了天色全黑下来时才回,小书童提着盏纸糊的灯笼,乐呵呵的,可见心情十分舒畅。
田易却留意到成伯的脸色,看似平静,毫无波澜,但作为时常要看成伯脸色行事的他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丝郑重。
“成伯?出什么事了么?”
听他这样问,田七立时敛了笑意,紧张地看向成伯。
“倒没什么要紧,就是回来看天上一颗星也没有。”
田易啊了一声,“难不成明日要落雨?”
第八章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唉,明儿是初六,看这样子,八成是要落雨。要是今日下雨也就罢了,明日……”成伯眼中掠过一抹忧色,“要真下了雨,只怕接下来都不得晴。”
“这下糟糕了,要是五叔他们几家收成不好,租子只怕难得收起来。”
“少爷,其实也不用紧张。多半都是稻子,水多一点不打紧的。只是得找人来疏通一下那几条沟渠,花得几个工钱罢了。倒是菜地这边……”
“菜地就算了吧,工钱能少一点是一点。您也别担心,有我和田七在呢,莫非还能让它被水淹了去?”
“可是少爷……”
成伯还想说什么,田七在田易的暗示下赶紧道:“成伯,就算少爷要温书,那不还有我吗,我连着挖上好几天也不在话下!”
他们的对话只让严君觉着云山雾罩,忍不住插嘴问,“明天下雨怎么了?是不是下雨就不能做事了?”
田七鄙夷地瞥他一眼,“严少爷,下不下雨咱们都得做事!要不下雨,哪来的水灌溉庄稼?天上掉水下来么?那不还是雨!只是雨要是太多就不好了!”
严君心说我又不是没去过农庄,虽然是现代的。那里看起来就是刮风下雨都无所谓,管道遍布地底,由电脑程序控制灌溉,还能避免水分的蒸发。
田易将自家书童轻轻拍开,耐心解释:“湾里老人都讲,端午落雨还好熬,初六落雨烂脱瓦,就是说明日要下了雨,接下来只怕就要阴雨不断了。”
“那为什么还要担心别人家的地?”
“严兄,你是说五叔他们?那可不算别人家的地。”田易知道严君是真不懂,“我们家人口少,我还要备考,种不了多少地。再加上我如今有秀才的功名,能免去租税。于是这几年索性把地给人家种,又有几家将田地挂在我的名下,每年交租钱给我,借此却能免去更重的租税。真由我们家照管的,现下只有那些菜地。”
“……原来是地主啊。”严君恍然大悟。
田易点头,“可以这样说。”
“可是……”严君只觉得这地主同自己印象中的词语差距未免太大了,比如半夜鸡叫的周扒皮,白毛女里的黄世仁,“……地主不是只等着收钱就能舒舒服服的吗?”全是剥削阶级,还用得着担心气候和收成?
田七好奇地盯着他瞧,“严少爷,你……真不刚修成人形么?你尾巴在哪……呢,哎呀少爷你别敲我头我不说就是了!”他抱着脑袋灰溜溜蹲到一边,眼睛却始终没从严君身上挪开,仿佛心里认准了这就是个妖怪!
严君也意识到自己定是说错了话,但不知道到底错在哪,有些无所适从地板着脸站在那里,最后还是朝田易求助地看去,“田……兄?”
田易有些好笑:“地主地主,说穿了就是田地的主人罢了。除非有大庄子,地够多,不然收入的钱财也未必富裕。我们家里,一是我的花费大,纸笔书本全要钱,要不是考上了秀才,只怕连一点进益都没有。后年又有乡试,要到武昌府去,路费,食宿,还有寻人作保的费用,十贯钱只怕都不够。再者租了地的都是乡亲,当然不能黑心。我不知严兄你是从何得来这等印象,或许在严兄你的家乡便是如此,但在我们田家大湾,不光我们,就是族正,西头的几位老爷,家里人要是不做活,那花销也不会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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