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入口之所以动静比之前都大,是因为外围群众受到了比之前都要剧烈的惊吓。
之前不论哪家抵达,排场再大,接近人群,均适时放慢速度。既为了不惊扰民众,也方便接受瞻仰,故而骚动程度有限。
由于其他有资格进场者都已经入场完毕,大道上十分空旷。一队人马自远方疾驰而来,蹄音如鼙鼓动地,雷霆惊天,瞬间震住在场所有人,牢牢牵走了每个人的视线。
路上毫无阻碍,这群人来得极快。各人皆是一身白衣,唯独打头一个,身着明艳紫袍。乍看去,便似白云堆上一抹紫霞,在风里肆意飘飞。
众人都看得呆了。
有反应快的回过神来,叫嚷出声:“六皇子!定是六皇子,休王殿下!”
然而观众还来不及惊叹,就变成了惊吓。六皇子一行竟然毫无减速的意思,冲着入口直奔而来。贪看热闹堵在当路的人立时慌了:“快!让开!让开!”
人群迅速向两边避让。只是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那些身手稍慢的,已然双腿打颤,汗出如浆,以为马蹄子下一刻就要踩到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但闻锐声一个呼哨,紧接着马儿嘶鸣响起,打头那匹灰马前蹄陡然高扬,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随后安安稳稳站立,仰头打着响鼻,一副没跑过瘾的不爽模样。后边跟着的所有人马,齐刷刷止步,动作整齐划一,若闻军令。站定之后,不但人端坐如山,连马都稳如磐石,简直叫人怀疑畜生全通了人性。
满场肃静。
最近的围观者,恰是翁尚书那位忠心仆从,距离为首的六皇子坐骑,不过三尺之遥。马已经停下,他依然抵不住心悸腿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宋微欠身看看:“抱歉,吓到你了,没事吧?”
“没、没事……”那仆从连滚带爬,站起来让到侧面。
人群中不乏被吓出满肚子火气的。便是皇子,纵马扰民,一样能叫京兆府尹御前告一状。然而六皇子露了这一手高超骑术,又没造成实质损伤,便不好发作了。要知道,此等场合来凑热闹的,皆好兴贪玩爱冒险之辈,没有老弱病残,最初的惊吓过去,都暗暗佩服赞叹起来。
宋微坐在马背上,眼神扫过人群,咧嘴笑了。
京城上下传言,六皇子俊俏非常。众人瞧见这个笑容,心中无不浮现出“果然如此”、“闻名不如见面”、“前面一串也没最后一个好看”这样的感慨来。见休王殿下似有话说,都伸长了脖子,踮脚翘首以待。
“对不住,我不熟京城道路,来得晚了,所以有点着急。没想到这么多人,真热闹,嘿嘿……”
六皇子笑得单纯又爽朗,便如初夏的阳光洒落身上,温暖可爱。便是心头有火的,被他这一笑,也散得差不多了。这时众人才有空仔细打量,只见休王殿下亦是紫袍金冠亲王服饰,后边的骑士全部身穿白底银线绣花胡风骑装,连马身上的衬垫绳带,也属同色装饰。而最叫人吃惊的,还是辔头马鞍,清一色鎏金嵌宝,亮闪闪直晃眼睛。
不管马匹本来是何毛色,这么一搭配,品相连升数级。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得哒。那身灰不溜秋的皮毛,在金色与白色衬托下,硬是无端深沉高贵起来。
马矫健,人俊帅,更兼贵气十足,完全彻底地实现了宋微高大上的预设。
大概觉得六皇子挺好说话,有那胆子大的,脑子发热,挥手嚷道:“休王殿下!拜托殿下,我押了两千钱,殿下可一定要赢哪……”
宋微朗声大笑:“放心,赔不了!我可是把家底都押上去了!”
人群中爆出一阵哄笑。
宋微往前几步,望望两侧拥挤的观众,转头冲牟平道:“牟将军,不知能否有劳三五位宿卫军兄弟,每隔一刻钟,将场内状况传往场外?你看这么些前来捧场的,在外头干等着,啥也瞅不见,挺叫人过意不去。”
近处的人听见他这话,齐声欢呼,霎时传开。
牟平想想,此举并不费事,还有利于控制场外局面,点头同意,传令安排。
群众是最容易被蛊惑的,原本无所谓或摇摆不定者,顿时都成了六皇子的后援团。众人挥手吆喝,恭送休王殿下入场,声势浩大,引得场内诸人都忍不住移步探看。宋微一脸得意骄傲,简直就像已经赢了一般。占了皮相好的便宜,如此欠揍的表情摆出来,也只叫人觉得神采飞扬、盼顾生辉,目光落到他身上,便再也挪不开。
独孤铣眼看他进来,被这副骚包样气得说不出话,心里头一忽儿滚烫,一忽儿堵塞,倒似煮开了一锅粘稠无比的八宝粥。
顿了顿,才上前行礼,说明时辰已到,须立即开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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