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漠分手,一队向北,一队向西。向西的吐火罗使团走出不过几天,居然被本该向北的回纥使者追上。骨乞罗身边仅剩几名心腹,身上都带着伤,竟是在路上遭遇了埋伏劫杀。绝境中别无去处,只得转头西逃,寻求援助。
吐火罗独立不过数年,部落中幸存者无不是踩踏着尸体与鲜血活下来的战士,一个个骁勇异常。人数虽不多,战力超级强大,硬是以少胜多,替回纥小王子打退了追兵。骨乞罗自己跟随使团逃往吐火罗地界,却就地写了封血书,哀求吐火罗使者潜行返回,送给上邦皇帝。
宋微接到血书,只见上边写得分明,回纥小王子指控长兄欲图暗杀自己,怀疑父母已遭毒手,请求上邦皇帝主持公道。
当即把三位国公找来,紧急开会商议。
明国公老成持重,慢条斯理表示:依照惯例,蕃属臣邦继承人由上任首领指定,向天朝请封即可。只要新首领表明臣服态度,安分守己,咸锡朝廷并不干涉部族内部事务,等闲不插手内讧争斗。但若回纥王与王妃果然非正常死亡,为边邻安稳计,须尽快派人探看虚实,再做决断。
成国公则认为:回纥小王子身份不同,与上邦皇室乃亲缘关系。若真是兄弟相残,毫无疑问有挑衅我上邦天威之嫌。最糟糕的,是有人表面老实,实则蓄谋已久,以为新皇初掌朝政,无暇他顾,想趁虚作乱。应立即传讯边将,森严戒备,必要的时候,出兵平乱。
姚子贡见皇帝看过来,轻咳一声,补充自己的看法:若只是回纥一家还好办,如今吐火罗也被牵扯了进来。若处理不慎,扩大事态,后果难料。
国公们尚未讨论出结果,鸿胪寺卿应召而来,将近年收集的回纥王室信息汇总报上。
宋微听罢,在心里做了个总结:回纥兄弟阋墙这事儿,大概由来已久。随着回纥王年事渐高,加上自己仓促即位,使得某些人以为时机已到,借着骨乞罗朝贡返回的机会,在路上动手脚。回纥王儿子虽多,成器的不过两三个。其中老大曾跟随父亲四处征战,个人实力最强。至于小王子骨乞罗,颇有才能,又很会做人,声望也不低。有血书为证,吐火罗使者亲历,骨乞罗遭遇劫杀千真万确,只不知幕后主使是否如当事人所猜测,是回纥大王子。也不能排除骨乞罗借机发力,别有所图的可能性。
鸿胪寺卿的信息,大部分来自使团朝贡时的汇报,还有一部分来自往来行商。遇上此等紧急状况,便显得很不够用。若在战时,自有边关守将积极刺探消息。然而十余年太平日子过下来,不知不觉就松懈了。
宋微再次觉得姚子贡先头提出的当地设立府学的建议大有必要。咸锡君臣习惯了上邦天朝高姿态,总是等人来朝贡,时间一长,自然造成信息不对等。一旦发生意外,危机必定随之而来。
宇文皋脸色凝重无比:“自从宪侯平定阿史那部叛乱,我咸锡已十年无边患。自高祖立国以来,边疆宁靖如许长久,可说史无前例。昔日回纥王追随高祖,辟土开疆,其忠勇自不必说。此后回纥与咸锡结姻亲之好,始终恭顺臣服,治下亦算得安稳,到如今,已然将近百年了。”
在场以长孙如初岁数最大,是从高祖太宗时代走过来的元老,闻言皱起眉头:“蕃人好斗,喜逞勇比狠。这些年小打小闹不断,都被先皇压下去了。若是回纥及吐火罗开了头,只怕……”
宋微听见明国公如此推测,忽想起穿越最初害自己吃官司的那场械斗群架,屁大点事差点闹得不可收拾。他在蕃坊长大,瞬间就理解了长孙如初的担忧。西北各部族在咸锡威慑弹压下,这么多年相安无事,怕是都憋得狠了,早已蠢蠢欲动。一旦回纥王子间内斗明朗化,再加上一个已经站队的吐火罗,真刀真枪打起来,会否迅速战火燎原,演变成大规模混战,谁也预料不到。
别看朝贡时表现得老实,一个应付不好,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说不定立马就会趁机掉头,破门而入,抢到家里来。
原本还觉得骨乞罗那厮太会装腔作势,搞出个血里呼啦的求援信——当初交趾王子那才叫命悬一线,也没见人来这一招。这时想通后果,宋微捏着那张血书,顿觉重逾千钧。
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马上通知北边和西边做好准备。”
姚子贡当即执笔起草圣旨,兵部紧急传令给昭侯李淙与威侯杜杗,命他们一面派人跟回纥王、吐火罗王接洽,一面在边疆加强戒备,以防万一。
因为这事闹的,宋微一点过年的心情都没有了。几个相关核心部门也没敢放大假,十二个时辰留人值守,以便保持讯息通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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