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路忐忑兴奋地回到悟仙山,甫一落地,宫异就觉出了不对。
……悟仙山满是惹人欲呕的魔气,而且这种魔气,宫异仿佛在哪里嗅到过。
他本能地戒备起来,可看到身旁的林正心,他又稍稍放下了些戒心。
……毕竟自从吞天之象复生之后,魔道横行,四处为祸,在刚才前来悟仙山的一路上,宫异眼见满目疮痍,魔道所至之处无不是一片泣声,心中就懊恼愤懑得很。
悟仙山之前怕也是被魔修占领了,父亲这次带人回来,必然要先清剿山中魔修,是以这魔气才会这般浓烈。
虽不知道当年薄子墟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父亲没死,于宫异而言已是天大的喜讯。
而父亲愿意在魔道横行之时站出,亮明身份,共御外敌,这份胆识和豪气就足以让宫异心向往之。
怀着这样的心情,宫异近乎虔诚地一步步登上悟仙山主峰。
可在跨入山门那一瞬,更加强烈的魔气便扑鼻而来,宫异脸色微变,扭头看向立于门边的两个弟子。
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一身天青色襟袍,玉蝉配饰,腰间各别一支箫,但是他们皆是通身魔气,竟是两名不折不扣的魔修!
宫异心下大震,二话不说便要出手,却被林正心一把捉住了手腕。
宫异一阵诧异:“师兄!此人……”
话尚未说完,宫异就睁大了眼睛。
压抑已久的魔气丝丝缕缕地从林正心身上漫溢而出,很快,林正心周身也遍布了令人作呕的魔气。
他歪歪头,面具一样的脸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容:“十六少,请往里走,家主在等您。”
宫异的目光从迷茫惑然,慢慢变为了恐惧。
他总算想起来在哪里感受过这样的魔气了。
那是他跑出东山寻找乱雪的时候,在那片红枫林之中,他被一群妖修包围,却被一群魔修所救。
在悟仙山中肆虐的魔气,与救了自己的魔修……如出一辙。
宫异被领到奉祖殿殿门前时,都还是恍恍惚惚的。
他有点模糊地想到,渔阳山中处处结阵,专防异己。不管魔修还是妖修,哪怕隐藏再深,伪装再好,在触发法阵之后,也会死无全尸。
……所以,所以这就是正心师兄他们在山下等待自己的原因吗……
殿门敞开,一个背对殿门、身披锦裘的人映入了宫异的眼帘。
那熟悉的背影让宫异忍不住眼圈发酸,屈膝跪倒,讷讷地唤:“父亲。”
仿佛不能确认眼前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宫异仰起脸来,又唤了一遍:“……父亲。”
等宫一冲真的转过身来,让宫异看了个清楚后,一大滴眼泪终于从宫异的眼眶中绝望地滴落下来,在刚刚打扫干净的宫殿地面上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宫一冲望着宫异,对他伸出了手:“为什么不过来?”
宫异脸色煞白地咬紧了唇,默不作声,宫一冲也不强求,只慢慢踱过去,来到宫异面前,一只发凉的手掌压上了宫异的发,同时轻轻摸了摸被宫异珍视如命的玉蝉:“瘦了,高了。……不过这爱哭的性子倒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宫异浑身发抖,他想问很多问题,但是他一个都问不出来。
看到那些个魔道修士,看到林正心身上腾绕着的魔气,宫异已经找到了答案。
……但是他很怕。
他怕自己所得出来的答案是真的。
见宫异对自己的问询毫无反应,只顾着瑟瑟发抖,宫一冲心下也明了了几分。他不再废话,蹲下身来,强逼着宫异抬起脸来,盯着他空洞的眼睛,单刀直入:“你在玉家寄居几载?”
宫异的下巴被捏得死紧,眼睛被宫一冲锁死,不得不答:“自……自我六岁那年起,到如今……已经十三载有余。”
宫一冲颔首,紧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玉家对你可信任?”
此话一出,宫异脸色剧变,一把拂开了宫一冲的手,起身倒退数步,直到绊倒在殿门口。
他双手撑地,脸色雪白,声音已经变调:“父亲……你要做什么?”
宫一冲唇角微扬,走至宫异身侧,俯身下去,将他腰间的天宪取回,捏在自己手心中,缓声道:“履冰,你身上流着宫家的血。时时处处,都该为宫家思虑。现如今魔祖复活,正是我宫氏振兴之日,你这些年寄人篱下所受的种种委屈,父亲会为你一一讨回的。你只需告诉我,东山所设之结界该如何通过,如何破解,父亲自会带魔道修士进山,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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