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傅笙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他虽然心疼儿子,但是闹出这种事情他还是不愿意多插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容律在事后一直沉默,既没有否认是他做的,也没有澄清不是他做的。但是琛儿貌似是已经确认了凶手是容律,言语间的苛责讽刺自然是难听非常,甚至还对容律动起了手,虽然被他及时的制止,但仍旧能够看得出来,琛儿的心中是有着怨恨的。
就当周傅笙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容律自杀了。
发现容律在浴室里面割腕自杀的是给他送饭的佣人,容律一直和整个周家不太合得来,吃饭都很少下楼,只有在周家家主,他周傅笙的丈夫周启华回家的时候,容律才会一脸面无表情的下楼吃饭。若不是那天的晚饭做早了,佣人把饭送上去的比较早,也许容律就会那么死了——那时他已经气息奄奄,鲜血混合着水从浴缸中蔓延出来,那狠狠的一刀割裂了左手的手腕,竟是一点儿也不给自己留下生的希望。
这条命总算是被捡回来了,要不然周傅笙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容家交代。虽然说容家的势力比周家来说还是略逊一筹的,但是因为夫夫之间一点儿小的龃龉就闹到这种要死要活的境地,不啻于撕破脸皮。容家护短那是出了名的,所以周傅笙想着若是容律醒了,就劝他自己去提出离婚,再给他们容家一些该得的利益,这桩婚也就到此为止算了。
不过在容律醒来以后,周傅笙改变了这种想法。他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死亡的人都会变,起码他认为容律整个人算是脱胎换骨的变了——态度比以前恭逊,就连眼角的弧度也仿佛微微上翘,变得柔和起来;过去那种带着漠然冰冷的气息也悄然改变,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容律过去从来不服软,而如今却撂下了软话,这让本来怀着一肚子闷气、吃软不吃硬的想把他赶走的周傅笙给说动了,再想想那复杂纷乱的利益矛盾,也就索性不再想着让容律和他的儿子离婚了。有话说得好,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看那容律也是哭的累了,刚刚从濒死状态回转不久的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便叫跟在自己身后的私人医生给容律看了看,“你的身体也是刚好,情绪就不要太波动了。安心养病,我们周家是不会亏了你的,周夫人?”周傅笙的脸色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上了许多,“那我就不再打搅你休息了。”
周傅笙深深地看向那已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的容律,“我很欣赏你这一点,容律。”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识时务说着简单,但是却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但是我相信重获新生的你,会明白的。”周傅笙的嘴角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然后转过身去推门离开。
容律看着那万分熟悉的吊瓶再一次的悬挂在他的头顶时,突然觉得命运就像是一个圆,兜兜转转仿佛还是会回到同一个起点或是终点。虽然获得了重生,但是他还是摆脱不掉针头吊瓶和药物,即使这些东西只是暂时的。
那位看起来是私人医生的男人给他扎上了针,并告诉他这是一瓶补充营养和体力的药物之后,匆匆离开了。下意识的,容律觉得那是因为他是个已婚的男人,而那个私人医生是个单身汉而在避嫌——这种灵敏的感觉让容律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脑子里面突然迸发出来的奇怪的念头却都是符合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看来这些东西都还是属于这具身体的认识。
看着那滴答滴答的吊瓶,容律渐渐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发酸,松软的枕头和温暖的被子让他一闭上眼睛就快速的沉入了梦乡。
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是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过去经历过的。阴冷的天,四面透风的墙,带着霉味的被子湿漉漉的,里面的破旧的棉絮许久都没有更换过了。他就蜷缩在这样一幅被子里面,睡在一个铁钢丝床上面,两面夹着的墙正好是个冷山,发霉的黑毛混合着因为冷而凝结出来的水珠慢慢的从上到下的滑着。
屋子外面是呜呜的寒风,就算是日子已经到了数九寒冬,他也还是知道这个屋子里面那个形同摆设一样的暖气是不会散发出真正的暖气。
因为院里面的煤早就烧光了,政府的预算迟迟不拨,又没有私人捐助,从院里面出去的孩子们大多都生活困苦,根本没有能力反哺。而像他这种成年了许多年的人还赖在院里面不走,是没有什么资格来抱怨这不堪的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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