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离开玄冰渊那会儿,若非意志力已经在十年锤炼下钢浇铁铸,真想直接跑到公良至面前,问他对自己的境遇知情多少,十年来变了几分,为什么今后要对他刀兵相向。等因缘际会与十年后的公良至重逢,魏昭想在他面前屠村,问他对心中白月光变成大魔王有何感想,逼他表态,问他要站在哪边。魏昭能嘴皮子不停地说上几个时辰,双刃剑一下又一下,把一切血淋淋真相掀开,何等酣畅淋漓。
每一个设想中,魏昭都以为他们有许多许多话能说,但真掀了皮,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居然什么都不说。公良至面色如常,仿佛面前的不是死而复生、由正入邪的大魔头,也不是分离十年的至交好友。他不问,不说,天天只讲些无聊的废话,等魏昭忍不住想再撕破一次脸皮说通透,公良至又脸一白,脑袋一歪,开始装死。
还不能见死不救,他装起来是真敬业,需要抢救的那种——也不好说装,公良至此时的伤势需要心神安定,气息平稳,不可大喜大悲,他没准真的一听魏昭翻旧账就犯病了呢?
真见了个鬼。
公良至和公良曦一个个表现得像没事人似的,仿佛回到了和卫钊一块儿休假的时候,每天该干嘛干嘛。只是偶尔,魏昭能感觉到一道看着他的目光,偷偷地,毫无恶意,又无法忽视其存在。他飞速转头,把偷看者抓个正着。
魏昭不习惯这样,他目前收起了黑雾,又觉得变成卫钊的模样掩耳盗铃,索性露出那副真实模样。这倒是不显得心虚了,却让他感到赤luo,尤其是在公良至的目光当中。魏昭感到那么一丝还没被磨空的难堪,他瞪向窥视者,公良至却对他笑笑。
他索性一屁股坐到公良至前,近距离让对方看个够。魏昭现在这张脸出现在普通人面前,可是能媲美白日见鬼的效果。他仍然有一部分面孔有曾经的模样,只是装在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大环境中,反而有种抢了小半块面皮粘上的惊悚感。他对公良至笑出森森白牙,问:“干嘛?”
“我能碰一下吗?”公良至脱口道。
魏昭哑然,不知该嘲笑对方思路奇清还是感到自己被冒犯了,他不说话,公良至兀自上了手。
道士轻轻地摸上魏昭的半张面孔,从相对完好的那半边,顺着裂痕龙鳞摸到伤横累累的另外半边。他的手指放得极轻,到最后如同一片羽毛,如同蝴蝶轻轻落下。公良至反复描摹着他的面颊,神色发怔,柔和得像朵暖烘烘的云。
魏昭想,这场景大概像神女度化修罗。
“摸够没有?”他不自在地说,讥讽道,“被我迷得说不出话了?”
“阿昭向来长得好。”公良至说。
“睁眼说瞎话。”魏昭哼了一声,“以前也就罢了,现在?”
“以前的阿昭自然相当英俊,现在么,”公良至笑道,“英武不凡。”
魏昭看着他,发觉他居然是认真的。
“你定是瞎了。”魏昭说,别过了头。
公良至提前准备好了阵法,给女儿的辟谷丹和食物,丹药等等,按理说他们在山上闭关一两年都毫无问题。只是计划不如变化,不久出了非得下山一趟的事。
公良曦病了。
先天不全的龙珠之女多病多灾,之前公良至拿自身精血炼了药,服了药的公良曦已经很久不曾生病。结果某一日早上公良曦又发起了低烧,公良至倒是知道病因如何该服什么药(毕竟给病人当了这么多年单亲家长),可山上没有。
这事追根刨底还是魏昭的锅,之前他引来的魔修和他大战一场,毁了半个草庐,公良曦的常备药材就在其中。而最近公良曦又没生病,公良至则忙着布局套她爹,一时真没想到去补充药材。
公良曦小姑娘的体质格外让人头疼,她半点没有龙族皮糙肉厚的身体——话说回来,她能生成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已经是奇迹,不好再贪心更多——会被一场小感冒放倒,又承受不住包治百病的仙药的药力。魏昭的一身本领管杀不管埋,弄死人分分钟,把人救活难于登天。
山下不远有座小镇,镇上有医馆,提供现场煎药服务。自己的锅自己背,何况这儿也只有魏昭一个人还能顶事,他便带着公良曦下山去了。
公良曦的小脸烧得通红,乖乖给披回卫钊哥哥皮的魏昭抱着。魏昭看看怀里蔫蔫的小病人,又转头看看留在后面风吹即倒的伤员,脑中响起了荒腔走板的戏文,大致内容是“家中娇妻娇儿病似鬼~又恰逢那苛政如虎狼啊啊啊~樵夫我劈柴抱女寻药去……”唱得特别难听,也不知哪个茶楼酒馆里听了一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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