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至猛地睁开眼睛。
他大口喘着气,像要把空气输进方才溺毙的肺中。几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手脚完好,不在水中,周围正是开场的闺房。公良至向下一看,发现自己穿着书生的衣服。
道袍不见了,袖中芥子袋自然不见踪影。他身上没有用过碎玉诀的后遗症,然而经脉中的真气若有若无,居然只比凡人好上那么一丝,仿佛刚刚入道。公良至心中一沉,抬眼去看面色悲戚的新娘子,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灵动的双眼。
“到了吉时,我便要坐上一叶扁舟,送予河神为妻。”那与活人半点无异的新娘说,“赵公子还是走吧!”
刚入道的修士没有能探测内外的神识,看着面前这活灵活现的新娘,公良至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活的了。
心念电转间,他面色不变道:“我不走。”
他当然不能走。
公良至已经反应过来,最后看到的“魏昭”不是什么死前幻影,而是依然披着魏昭幻象的魔修鬼召。他一样被拉入了这场戏剧当中,并且分到了“河神”的角色。如此一来,刚才一开始就开阵阻隔河神的方式让他们没法汇合,反倒做错了。
“赵公子!”新娘子急道,“走吧!我不愿你看我入河!”
“你不必入河。”公良至正色道,“昨晚有神仙入梦传我仙法……”
公良至用老一套说法说服了新娘,这回他不能隔空搬动桌子,但刚入道的修为也能施展一点障眼法。障眼法是不入流的把戏,介于仙凡之间,不能无中生有,却能完成一些江湖方士的小手段。
比如,让一个身穿嫁衣的高大男子看上去像新娘子本人。
半个时辰后,顶着盖头的公良至坐到了送亲的步辇上,与他交换了衣裳的新娘躲在床下,会在他被送到河边后借机脱身。送亲的队伍无人发现异常,喜气洋洋地吹吹打打,接近了大河。
公良至在喜帕下打量着周围,发觉小镇也产生了细微的变化。每个人都有一双灵活的眼睛,镇子变得更大更精致,连墙角剥落的粉灰都清晰可见,不像最开始只是个背景板。他看到青瓦下的霉迹,衙门口两只大石狮,白墙上一个足印,细节多得让人心惊。公良至没有能扫过全镇的神识,只能靠肉眼飞快地审查。一路上无数背景在他脑中掠过,他忽地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像一片羽毛轻轻撩过神经,能感觉到“有什么”,却感觉不出“是什么”。这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就像个卡在喉咙口死活出不来的字,公良至凝神去想,一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绕镇而过的步辇停在了大河边。穿红戴绿的神婆牵着公良至的手从步辇上下来,把他送上船。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大喇喇东张西望,只能向下看,看到一条比之前大很多的船。
之前新娘子坐的是又窄又浅的独木舟,比一张苇席好不了多少,动一动就会翻掉。如今公良至坐的船却是一条渔船,称不上大,但能坐三四个人。他坐在船上,感到身后有个力道推了一把,一个尖锐的嗓子拖长了喊道:“礼——成——!”
船未免行得太快了。
送亲者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公良至默算了个数字,确信小船已经行出数十丈,按理说这种距离都够他到达河对岸。他掀开喜帕,只见前方根本看不到边境,这河宽得简直像个硕大湖泊。他又回头一看,身后的河岸也不见踪影。
小舟前后皆不见岸,只有一望无垠的河水,远处水天一色,几乎看不出分界线。周围安静得要命,河水平静得过分,速度慢下来的小船还在缓缓前行。公良至心中一动,开始用指甲在船身上推算起来。他虽没了阵盘,但刚才就把阵盘的排列记在了心中,如今天数明晰,心血来潮,居然能推算出之前阵法中一些被遮掩的部分。
“幻形壬水阵,”公良至低语道,“生门在下?”
他向船边看了一眼,发现周围的河水不知何时暗了下来。而后他再度感到一阵饥饿,在小船开始颠簸时,公良至意识到改变的并非河水颜色。
哗啦!一个人影从水下窜了出来。
魏昭……魔修鬼召,湿淋淋在河上直起了半身,像条竖起半身的蛇。他激起的水花震得小舟颠簸不断,公良至抓住船帮,险些翻到进水中,直到几根青黑色的触手稳住了船沿。
那触手一路延伸到鬼召那边。
公良至去看鬼召,对方耳后有腮,指间长蹼,一副半水族的相貌。这魔修出水时阴着一张脸,一副全世界亏钱了他的模样,等看清船上的公良至,他的面色变得极其古怪。
52书库推荐浏览: 黑糖煮酸梅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