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又在这里做什么?新婚之夜,不正该远离我这肮脏卑猥之人,让吉莉安好好安慰、陪伴你?」
「不、师父、我──」
似乎是被长者的表现所慑,瑟雷尔俊美的面容瞬间闪过了一抹与先前的尖锐冷厉极不相衬的失措和空白──明显反常的表现让阿德里安瞧得一怔,可却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厘清,便已因身前青年猛然转为狠戾的神色与紧随着狠狠撞入自个儿怀中的举动被迫中了断。
──一股他已许多年不曾感受过的、肉体遭受重创的疼痛与气力流失感,亦随之由腹部往四肢蔓延了开。
「因为我需要自由,师父。」
他听见瑟雷尔将头附在他耳边喃喃说道,像在宣示些什么,声调却死板得有如炼金生物一般、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起伏和情感……「而以您的强大,我要想真正得到自由,就只有一个方法……」
「瑟……雷尔……」
这一刻,感受着自身生命力大量流失,终于明白了眼前事态的阿德里安唇角苦笑勾起,却没有用仅存的气力推开身前做出弑师之举的逆徒,而是一面释放领域抵抗自腹部伤处传来的、那意欲连他灵魂一并吞噬的恐怖吸力,一面张开原先垂落身侧的双臂、将那个仍紧紧靠在他怀里的青年轻轻环了住。
──不知何时,黑发青年本带着浓浓防备、敌意与抗拒躯体已然气松力卸,却并非单纯的放松,而是转为了某种慌乱无措的惊颤;俊美面容之上的鄙夷跟不屑更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深入眼底的惊慌、无措与忧切……不久前几度吐露出伤人言词的红唇几度张合,却连一句话都没能脱口,最后只能颤抖着凝聚出破碎的几个字:
「师父……我……」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瑟雷尔……」
感觉到青年颤抖着松开了原先持刃的手,边徒劳地按着伤口周边试图止血边小心翼翼地扶抱住了自己越渐脱力的身躯,阿德里安面上苦笑愈深,却终究没有阻止抗拒,只是抬掌轻拍了拍青年背脊,微微张唇低声安慰道;
「你只是着了『他』的道,被『他』用精神魔法影响了心神才会这么做……我知道的,瑟雷尔。师父不怪你。」
「是师父不好。是师父不该有了那样肮脏的心思,不该让你因此心生疑虑、担心受怕,结果因此有了空隙,成了『他』利用来对付师父的棋子……」
「别说了……先别说了,师父……您的伤……明明刀还卡在里面,为什么血一直──」
掌下不断渗出的温热濡湿让青年的声音在无措中更添了几分哽咽,慌乱无助地彷若稚儿,却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克兰西公爵」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吗?您可是半神,拥有无尽生命的半神,一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伤就──」
「若半神不会殒落,现在的努泰尔大陆上就不会只有师父一个半神了……更何况这把刀还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神器?当初还以为『他』也是真心待你才会将这把凶兵送你防身,没想到却是为了今日的阴谋铺路,为了得到我的力量……连你都算计了进去……」
本以为自己会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日日夜夜怀抱着没有结果的情思独自舔舐伤口,却没想到理应离他极远的死亡,竟会来得这样突然而轻易……望着怀中早已泪流满面、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更已因悔恨而充血通红的青年,阿德里安眸光转柔,轻声道:
「但你知道吗?瑟雷尔……比起西法的阴谋,比起『挚友』的背叛,更让我痛苦的……是你认为我会伤害你。」
「不、不是的!师父!那不是──」
「那是的……除了那一刀是你在『他』的控制下完成的之外,其馀的话语和情绪……都不过是本来就存在于你内心深处的念头,只是被西法的精神术法诱发放大了而已。如果你心底对此从来没有半点疑虑阴影,就算是西法,也没法凭空让你说出那些……真正足以撼动我防备的话语。」
「不是的……不是的……师父……」
尽管现在说什么都已太迟,可听着入耳的字字句句、看着视如亲父的长者因失血而越渐疲黯的面庞,瑟雷尔纵然清楚这样的言词否认委实太过苍白无力,却仍忍不住边摇头边收紧了扶着师父身躯的臂膀,甚或一个低首、将带泪的面庞深深埋到了长者颈侧,试图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证明方才的那些伤人言词都不过是仇敌操弄下的结果,证明他对师父没有分毫排拒防备厌恶,而仍然是当年那个对师父满心仰慕亲近的小徒弟。
可面对这往日必会令他既欣喜又煎熬的举动,银发长者却只是微微苦笑了下,心底再没有一丝曾经的波澜与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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