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烟如鲠在喉,喉结艰难滚动了下,转身近乎于逃离似的推开了顾容的病房房门,小唐副官的轻轻抽泣声被隔在了一门之外。
“是不是后悔,觉得自己多事了?”
此时,赵长灯在他身后轻轻问。
徐书烟垂着头没说话。
“没关系,我最开始也跟你一样,习惯就好了。”赵长灯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淡淡道,“习惯了,就可以学会闭上嘴。”
徐书烟没有回头搭他的话。
只是郑重其事地将不灭灯摆在了顾容的床前——
只见灯芯摇曳,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噗”地一下点燃,暗黄柔和的火苗自灯芯亮起,那微弱的光照亮了躺在病床上男人苍白的面容。
“不灭灯已亮,七日过后,顾容便会从判官命簿上暂时除名,下一次再被写上去,便是很久以后得事了。”
赵长灯看了眼不灭灯,缓缓道——
“你也该去地府报道了,新的孽镜台引渡人,总该去同顶头的鬼君打个招呼才是……虽然他也不一定在意这个。”
徐书烟放好了灯,转过头看了眼顾容。
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状似空无一物的指尖。
又看了看男人腕骨分明的手腕。
“嗯,”他小声地说,“这就去。”
……
在过石桥的时候,徐书烟望着背着手走在前面的老太婆,心中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所谓的阴间好像比想象中朴实一些,并没有阴风怒号,冷风阵阵,也没有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
没有阳光,过了桥,便是一片田。
是秋季的风光,田中一片金黄。
田地上有“人”在种田,身上穿着粗布衣裳,除了面色苍白一点,看着和阳间其实区别也不大——只是过了桥,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连空气流动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走在前面的“奶奶”也不太搭理他,就好像怕是张口说话便打破了这里的静谧似的。
走过长长的黄泉路,路过忘川河,走过了奈何桥,看见望乡台上痛哭流涕万般不舍的新死鬼,还有坐在三生石下耐心等待自己另外一半,准备携手共渡最后一程的痴男怨女。
再过恶狗岭,声声狗吠入耳,多少孤魂野鬼在这被恶狗啃食掉三魂七魄——见识到为人难,为鬼亦不易的景象……直到有一名野鬼从怀中掏出个馒头扔向野狗,安然渡过,徐书烟这才想起为什么北方拥有亲人过世后,要在其手中塞个馒头的习俗。
再有金鸡岭,孤魂野鬼掏出死后亲人放置在胸前五谷倾撒便可安然渡过。
这条路太长了。
徐书烟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到了那传说中的酆都城——
阴气森森的城门似一座围城,围城看似没有门,只是挂着“酆都城”的牌匾,牌匾之下守两个小鬼,一名青面獠牙,一名红面怒目,一手持道,另一手持狼牙棒,只是身高矮小只到人腰部。
好在一路走来徐书烟已经见怪不怪,这会儿也没有过于大惊小怪。
反而是那俩小鬼,远远闻到了活人气息,浑身十二番警觉都提了起来——
“前方来者何人!阳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行!”
其中一名小鬼喝道。
“我是新来的孽镜台引渡人,”徐书烟上前,恭恭敬敬道,“特来拜见鬼帝!”
那两名小鬼一听——
孽镜台引渡人,确实是地府唯一由活人司职的官职。
仔细一瞧,果不其然,来人双眼空洞,黑白分明,便是赫赫有名的”不灭灯”掌管者特有的“阴阳眸”。
那原本呵斥徐书烟的小鬼停顿了下,半晌态度这才好了些:“既是孽镜台引渡人,便到第一殿秦广王殿报道便是,这里是酆都,鬼帝所在之地——”
“没错,然而我前任前辈曾说……”
“说什么?”那俩小鬼面面相觑,又转向徐书烟,“他难道没告诉你,鬼帝不在酆都,已经出去十天有余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无从得知。”
“……啊?”徐书烟有些懵,“他去干嘛了?”
那俩小鬼顿时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他。
徐书烟:“……鬼帝这是去凡间了?”
小鬼:“你问我,我问谁?”
徐书烟:“鬼帝叫什么,要不我去找找他?”
那小鬼心想这届孽镜台的引渡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鬼帝姓容单字一个阔,”小鬼嘲讽道,“你去找吧,就问问相间的野花有没有见到天地混沌之中以恶之凝诞生的魔魅帝君,它们一定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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