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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狄其野把如何发觉溪瓦城只事蚕桑,如何从绸商发觉柳家暗线,又是如何找桑农请教春蚕养殖时节的战前机宜一说,五位大少心里是服气了一半。
逛个纪南城的集市,都能从丝绸注意到溪瓦城与纪南城的生意往来,从而发觉柳家在纪南城内有暗线。
这说明狄其野明察秋毫。
从纪南城内暗线,推测出柳家消息灵通,应当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从丝绸桑蚕到找桑农询问春蚕,推测出战机,定下奇袭之计。
这说明狄其野智计双绝。
那为什么只是服气了一半?
毕竟。
你有主公陪着在出兵前还去纪南城集市遛马吗?
你能在发觉绸商蹊跷时动用主公密探查他和柳家的联系吗?
你能让主公,大楚主公,陪你去找桑农问话,而且让主公帮桑农采了半晌桑叶吗?
没有吧?
所以,另一半得归功于主公英明。
五位大少面上是这么想,心底有没有想起军中流传的“主公初见狄将军就一直盯着他看”“听说主公还分了半个桃子给他”这种逸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狄其野一点都不在意流言,反手就把五位大少收得心服口服。
用什么收?模拟战。
虽然这个时代无法做到技术上的模拟,但是以敌军身份思考攻打战术,已经是闻所未闻了。
初来乍到就在楚王帅帐中大论破楚之计,真不是狄其野莽撞到那个地步,而是习惯性玩模拟战,复盘每一场仗,他都会正反交攻。
配合堪舆队制作的青州舆图,狄其野先是带着五位大少复盘奇袭溪瓦城一战,让他们思索假若他们为溪瓦城守兵,应当如何应对。
有了牛刀小试,再以顾烈当年的经典水战,鼓励他们同样进行对换模拟。
这五位大少也是军功卓着,对于战术战机各有千秋,但不论他们如何灵光一闪和群策群力,只要是和狄其野对阵,就算放下脸面不要,打到一半硬是说安排了埋伏,最终都得在狄其野面前败下阵来。
等到他们习惯了模拟对战,狄其野就放手让他们实验攻青的下一步——如何攻打铁桶般坚固的威远城。
这一次模拟,五位大少足足吵了两日,恨不得睡在狄其野的将军帐里,最后,交出了一份勉强让狄其野点头满意地答卷:以箭阵压制守城攻势,直接攻城。
即使有箭阵压攻,想要强行攻下威远城,伤亡必然惨重。五位大少早已不是新兵蛋子,但还是各个沉了心,誓要拿下威远城,绝不辜负即将牺牲的兄弟们。
然而等到上马出兵时,五位大少傻了眼。
“不是强攻威远城?”
“为何要绕道势山?”
狄其野一脸的运筹帷幄:“谁说要打威远城?咱们绕道,去打曾且。”
*
“报,祝将军,狄将军带精兵走了。”
“……”
“这是口信。”
白纸上写:先走一步,请祝将军带兵在威远城外等候,切莫打草惊蛇。
至少不是八个字,还用了请字。
祝北河默默把白纸往信封里一塞,交给亲兵:“送给主公。加急。”
第15章 春蚕结茧
寝殿,楚王宫。
青色的纱幔帘笼被微风吹得柔柔款摆,此时已是深夜,侍人立于殿外守候,殿内本该悄无声息。
却不时从紫衫木案上传来轻微的簌响。
沉睡的顾烈眉头微拧,侧过身去,像是睡不安稳。
紫衫木案上的木盒里,一条圆滚滚的白蚕慢吞吞地从一片桑叶移到另一片桑叶上,呆了半晌,没有再吃桑叶,绕爬起来。
顾烈又翻了个身。
他心里隐隐明白自己是在做梦。
自前世八岁之后,他就不曾再有梦魇,今日为何会忽然沉入梦乡?
然而人在睡梦之中,毕竟是无法控制所思所想,顾烈这点清醒的念头转瞬即逝,迅速被梦境淹没了。
水。
上下左右都是无边无际的水,喉咙因呛水而烧痛,他试图游出水面,可身上的衣服太沉太重,挣扎都显得是徒劳的。
水上的天光被他奋力凫水的动作划得零碎诡乱,落入眼中似乎更加遥不可及。
身边到脚下层层叠深的黑暗,仿佛在诱惑他放弃挣扎,沉入可以好好安歇的宁静之地。
可他死了,谁来为楚顾报灭族之仇,谁来亡燕复楚呢?
他紧咬牙关,在生死一线间凭空得来一股力气,拼死上游,终于破开了水面。
香甜的空气涌入鼻息,他在筋疲力竭之前,爬上了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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