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是义正言辞,却越说越不得劲,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颜法古当年四处算命骗钱练出一双火眼金睛,哪里会看不出有异,当即凑上去问道:“怎么?你想起什么了?贫道话先撂在这,你自己想想,主公那个性子,是贪玩不学的性子么?这么个好孩子您们还逼着他,作孽哦,你看看,把人框得连人欲都没了。”
姜扬被颜法古的挑得心烦气躁,推开他:“你不是要算命?你算算主公子嗣,若是不在这两年,我逼他做什么。”
颜法古张口瞪眼,“我不要命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都是为主公着想,你算算怎么了,反正又不准。”姜扬把羽扇往桌上一拍,催促颜法古。
颜法古抓起签筒一晃,被姜扬激起了斗志:“得,反正有您给贫道兜着。”
于是颜法古大开大合地算起来,抽抽这个,拜拜那个,晃晃签筒,转转命盘,最后一总结,默不吭声了。
“怎么?”姜扬以为他故弄玄虚。
颜法古低眉搭眼,蔫蔫地抱着签筒:“这,天要下雨,贫道该收摊了,这卦不收您钱。”
“说!”
“大家兄弟一场,给我留条命吧!”
姜扬见他这模样,急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你倒是说啊!”
颜法古思路清晰:“我不说,大家都不知道,这样更好。”
“颜法古!”
“命中无嗣!”
这四个字一说出来,姜扬呆了。
颜法古自己也呆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痛地想,这大好头颅,可不能因为胡乱算命给砍了呀。
天边惊雷一闪。
下雨了。
姜扬也不撑伞,不知在想什么,就这么走进了雨里。
*
那年姜扬也才二十二,但说是才二十二,也有二十二了。
虽然因是楚王家臣而逃难他乡,可毕竟姜家底蕴浓厚,人才颇多,尤其是姜扬这种逃难前就已经念完书准备考功名的小神童。
燕朝腐坏,皇帝暴戾,高层坏了底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有钱能使鬼推磨,姜家就是如此更名改姓,慢慢找到了立身之地。
姜扬这个年纪的男子,都已成家立业,一肩挑起家庭重担,成为顶梁柱。但姜扬却在这个年纪,被派去照顾逃难在外的楚王孙。
对此,姜扬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在姜扬看来,自己的能力足以在外积累势力,而不是去看顾个毛头小子,就算那个毛头小子名义上是他未来的主子。
可家族有令,姜扬不能不从。
刚一见面,姜扬就料定此子是个人物。
十七岁的小子,正是顽皮叛逆的时候,狗都嫌,若是性子强一些的,不知能生出多少操心事。姜扬的堂弟就是个顽皮的,姜扬冷眼旁观着,他堂弟不是在跪祠堂,就是在去跪祠堂的路上。可见这不是个好惹的年纪。
顾烈却全然不是这样。
姜扬能看出他是真怕水,就算顾烈极力掩饰,可身体的僵硬是骗不过练武之人的。
当养父严厉教导时,顾烈眼中没有少年人那股子面对大人的倔强恨意,他的眼睛极其冷静,证明他在惧怕之中,还把教导听进去了。
怕水,却还能勇敢入河,而且片刻便能游得有模有样,更是证明天资聪慧。
外加顾烈身高腿长,相貌英武,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姜扬看得心潮澎拜,跑去岸边等候,对出水的顾烈一礼:“家臣姜扬,参见少主。”
这就是君臣初见。
当时姜扬自己也年纪不大,还没有为人父,自然注意不到一个十七岁的小子如此表现有多么不同寻常。
如今想来,尤其是被颜法古的话挑着,姜扬才开始怀疑,主公养父是不是过于严厉了些。
这么一想,他就想起一件事。
也是姜扬刚到顾烈身边不久,姜扬负担起了教导顾烈兵书的重责,每日都为少主一点就通欣喜不已。
某日午后急雨,村里人忙着收晒在谷场上的稻谷,顾烈和姜扬赶去帮忙,帮忙着收完,发觉谷场角落有一只眼睛刚睁开的小黑猫。
有农夫说是村口郑大户家丢的,郑家母猫生了三只小猫,就这只是黑的。黑猫不吉利么,也怪不得郑大户家,他家老的小的都在生病,可怜哩,都怪这黑猫晦气。
他们在村中定居,不可不尊重村俗。
过几日后姜扬才发觉,顾烈悄悄把那只黑猫养了起来,自己吃什么就省下一些喂猫。
那黑猫也挺乖觉,没事就藏在顾烈给他铺了稻草的树洞里,等顾烈给它送饭,才喵喵地跑出来,蹲在顾烈腿上,踩着顾烈的掌心,吃得饿虎下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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