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滚滚烟尘中带头驰向了涧口,迅速占据了涧口的有利地形,组织紧随而上的骑兵精骑对还未及出谷尚有战力的高车主力部队进行截击。
任臻紧缩包围圈与高车人拼死混战之际,拓跋圭已反应极快地将本部骑兵随后压上,分散成半月形清扫任臻背后的残敌,并将整个厮杀激烈的战场环控起来,引箭结阵,以优势弓弩阻杀从包围圈逃出的漏网之敌。
马蹄践踏、箭矢助攻之下,铁网阵阵箍紧,此阵双环紧扣内外呼应,所过之处,连人带畜皆化为模糊血肉,大规模的杀伤之下,局面开始一边倒地倾向魏军——双方默契无间,这个战术像是已经配合过了无数次一般熟稔。
这还是他与他阔别十二年之后第一次同临沙场、并肩而战,不再敌对,不再憎恨,不再算计,而将自己的背后交给了彼此。
高车单于斛律光也是戎马一生的悍将,知道自己这回是着了道,若不突破眼前这道封锁,莫说是再次于战场上输给了拓跋魏国,甚至连自己的一条性命都要交待在这,自然也是发狠拼命地意欲突围,高车重骑一次又一次地轮番发动自杀式的冲撞攻击。
一时之间,喊杀震天,颦鼓动地,群山阔土随之而撼!
拓跋圭与当年的任臻最大不同便是从不恋战,任臻每凡亲征,动辄轻出、身先士卒,总是要痛痛快快地一决胜负,故可以激励士气军心,却也因此而被拓跋圭所利用,冒进深入,方才导致了双方情势逆转也改变他一生命运的独龙山之败;而拓跋圭平素临阵,多是作壁上观以总揽全局,绝少亲自下场一试锋芒,因为他前半辈子已经为人驱使,打够了胜战狠战,所以更清楚将帅之间的天壤之别。
然而此刻他眼见任臻陷于骑兵战阵之中,关心则乱,哪里还能如以往一般冷静旁观?当下扬鞭纵马,一跃而起,追风逐电一般朝厮杀最为惨烈的前线奔腾而去!
这边厢,双方已是短兵相接,打地不可开交。混战中斛律光与任臻狭路相逢,都正是杀红了眼,二人在马上交换数招,斛律光使一杆丈八长枪,战场上可横扫大片、悍勇非常,此刻俯身带马上前,瞅着一处空隙猛地刷地向前一刺,任臻飞速侧头,堪堪避过,眉眼处的那副睚眦金铜面具却被高高挑落。斛律光见了他的真颜,先是一惊复又嘲道:“本单于还道是魏国哪一个将军如此能打,却原来是一个为拓跋圭卖命的白虏!本单于手下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时值两晋之交,越过阴山、逐鹿中原的各部胡族不下百种,然而唯有鲜卑慕容氏因各个肤白赛雪长身玉立且一看便知与众不同,而被敌人蔑称为白虏。任臻心中一震——在平城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是何种姓,拓跋圭告诉他的两人相处的那些往事也让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也是拓跋鲜卑的一员,斛律光怎么一看便说他是白虏?然而危急时刻他无暇多想,便勒马按刀,冷冷地道:“本将军没兴趣对个将死的强盗自报家门!”
斛律光冷笑一声,头顶三尺有余的雉鸡尾羽便随之一颤:“本单于不知道你是当年魏燕大战后哪一个背主叛国的降将——但自从他们皇帝被俘生死不明之后,燕国上下皆恨不得生啖拓跋圭,没想到慕容家还能出你这么个负义之徒!”
任臻微微一颤,旋即双腿一夹,拍马上前,断然喝道:“闲话休提!”左手刀展翅出鞘,抹向斛律光的要害。斛律光连忙架起长枪封挡,金石崩裂之际,两马交错而过,斛律光这才发现他右手有疾,不能灵活地单手纵马,便接连攻击这一软肋,砍劈削刺,枪尖点点,刀光处处,全往任臻右侧六路招呼,斛律光又力大无穷内力深厚,纵使白马神骏,骑术高超,任臻也免不了左支右绌,狼狈躲避,周身平添了数道新伤,鲜血浸透衣袍,看来狼狈极了。
“怎么不使出你的家传枪法,与本单于一战高下?”斛律光狞笑一声,枪尖陡转,猛地刺向任臻的右腿,惹地他急忙提缰,侧身避让,谁知斛律光这招乃是虚晃,下一瞬间,长枪横挑而起,挟破雷裂冰之势狠狠砸向任臻右臂,连同那匹白马都被震地惊嘶扬蹄,人立而起!这一招用上了十足的力道,任臻在马上晃了数晃,单手再难平衡,猛地向左栽倒,幸而他反应奇快,双腿一夹,堪堪挂在马身上不至坠地,却已是险象环生。
斛律光枪花一挽,直直刺向任臻肋下,意欲把人高高挑起——只要当众将其毙命,必能使敌军胆寒而溃,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已无反抗之力的任臻在长枪刺来的那一刻,身形一晃,眼花缭乱间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招式,右肘已穿绕而过,缠上枪身,借那一记上挑之势而纵身跃起,同时左手刀展翅而出,开山劈土一般自上而下向斛律光的肩头砍去!
52书库推荐浏览: 楚云暮
宫廷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