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谢过三人,笑道:“我观远之兄最担心的莫过于将来的生计。几位去劝远之兄时,不妨和他提上一句,我将来,是打算在林家村附近开设学院的。若远之兄到时找不到生计,尽可来寻我。”
“学院?”
林安点头道:“几位不熟悉林家村。林家村依山傍水,风景极好,我先前就想好了,若是此次会试不过,就回到村子里,在山上建个学院,多请几位夫子,让他们来学堂坐镇。我也好有个打发时间的去处。”
这倒的确是林安的想法。
刚来这里时,林安想得最多的,莫过于如何提高林家的地位,让林家不至于被人欺凌。待到知晓了户婚律中关于男妻的规定,林安更是觉得,科举一事势在必行,他必须要考中进士,最好还能做个官,这样也免得将来要沦落到悲催的地位。
可是等到乡试、会试之后,林安和秦止分别两次。一次是秦止要赚钱,一次是秦止要赚军功。
话是这样说,可是,林安心中清楚,秦止的这两次离开,全都不是为了秦止自己,而是为了他。
秦止素来淡泊。并非是一些文人雅士装出来的淡泊,而是秦止当真不太看重银钱。在秦止而言,靠山吃山,他有一手打猎和寻药草的本事,又有不少积蓄,在村子里绝对能活得很好。就是要养活林安一家,也不成问题。
可是林安喜欢钱,也喜欢自己赚钱。在林婉出嫁时,更是因疼惜妹妹,拿出自己继续的四分之一,为林婉准备嫁妆。
秦止因此才会第一次离开他,为了赚钱,为了不让他因银钱而难过。
待得第二次,秦止会走,不是为着权力地位,而是为着林安始终不肯嫁他一事。
林安其实心中清楚,秦止手中握有汪氏亲笔写下的婚书。婚书之上,明确写了是“林安嫁与秦止”,只要秦止拿着婚书,以婚书相逼,林安就不能不嫁。
可是秦止只口头上试探几次,见林安因户婚律真的不愿意嫁他,便不再逼他,转而自己想法子,用为太子立功的方式,请求太子继位后,早日更改户婚律。
林安初时只觉感动,可是依旧不改志愿,只盼一朝能圆青云之志。然而等到他从尹大人那里听到,秦止一人,单枪匹马,从敕拉一族手中将老皇帝给带回来的时候,他才慌了。
青云之志也好,野心也罢,想要避开“嫁不嫁”的事情亦好,林安那时就想,只要秦止好好的,他内心深处,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想做官。
人世短短百年,倏然就过。
与其把时间放在官场争斗上,倒不如和猎户二人游戏山野。
待到将林姝嫁出去,林平和秦茂长大一些,他们甚至可以到处去走走看看,游遍山川,写下游记,以留后世。
那样,其实也不错的,不是么?
林安想到这些,弯了弯眉眼。
其余三人互相挤眉弄眼了半晌,就开始笑话他:“哎哎,子默你可是咱们的解元啊!你要是考不上,那咱们州府那些举人,不就都没戏啦!”
“你懂甚?子默哪里是没信心考进士啊,他啊,这恐怕是色迷心窍,不要前途要‘美人’啦!”
“子默啊子默,你可算是被人给拿捏住了。我且看你将来在你们夫夫之间,还有没有出头之日!”
几人打趣一番,林安也笑,话锋一转,又道:“当然,如果这次考中了,被派了官,我还是不能推辞的。”
虽则有秦止的缘故,如果这次考试当真没过,他也愿意只顶着一个举人身份。如果这次考试过了,只中了三甲同进士便罢,若是中了一甲二甲,早早被派了官,林安自然也不会推辞,只等着做几年古代的官,等他“连襟”继位了,再辞去官职,跟秦止一道离开。
可是即便如此,也足够林安的三个同窗感慨林安是“色迷心窍”“糊涂人办糊涂事”了。
更加足够门外那个大大方方的“偷听”的男人,翘着唇角,听着心口处的“砰砰”直跳的声音,兀自欢喜。
邹远之只是心中有结,等结解开了,众人宽慰他,单单是举人身份,就足够在州府开馆,可以被那些官场的大老爷请回家教导子弟,挣得束脩了,邹远之也慢慢想通,不再让自己继续糊涂下去,病也就好了。
等邹远之病好了,林安和几人便开始找到众举人相聚的客栈,把酒言欢,或是谈诗词,或是单纯论古而不谈今,或是玩笑逗趣,慢慢结识了不少有才有德之人。
邹远之这才叹道:“我先前只道我读书有天赋,有运道。家中父母为了供我读书,早早白了头,妻子为我,耗尽嫁妆,更是每日为他人洗衣,赚取银钱,儿女读书一事,更被抛之脑后。我总想着,只要我能考中,家中定能鱼跃龙门,从此富贵可期。可是现下看来,我从前却是如井底之蛙一般,一叶障目。既糊涂,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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