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涔打量这屋子,似是冬月里用来熏肉的屋子,中间的火塘堆也是烧惯了的形状,他招呼陈佶靠近火堆,二人坐在矮凳上,各自除去尽湿的衣衫。
外面天色已暗,房中只一堆柴火跳着光,殷涔脱下黑色外袍,里面一件雁灰长衫,松掉长衫系带,就只剩一件月白里衣。
一段纤薄锁骨横在肩头,陈佶顺着锁骨延伸的方向看过去,一路看进了衣衫里,殷涔鬓角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再凝成一颗细小的珠子,掉在锁骨凹处……陈佶突然很想去吮了那颗水珠子,薄薄的水光在皮肤上滑动,他的心也如那春水一样,蜿蜒,辗转,难捺。
殷涔转头,见陈佶怔怔地盯着自己,身上仍是湿漉漉的衣衫,皱眉一笑,凑近过去帮他,手刚碰到外袍带子,陈佶似刚回过神来,猛地从矮凳上站起,后退一步说道,“我我,我自己来。”
殷涔不知今日这小子是怎么了,遂松了手,自己抖开黑衫外袍,罩着火堆细细烤起来。
陈佶也抖开自己的一身天青色外衣,与殷涔面对面隔着火堆,衣袍上很快升起蒸腾水汽。
火光映在殷涔的脸上,雪白面孔透出一丝澄澄暖色,似红非红,火苗的影子在他的眼角跳动,低垂如云的睫毛好似成了蝴蝶一般,再往下是薄薄如柳叶的两片唇,陈佶头一次发现殷涔唇角有颗极小极淡的痣,随着开口说话,隐隐戳戳地勾人,陈佶的目光从眉到眼,摩挲过直峭的鼻梁,看到两瓣绯红,那唇,中间微微凸起,似含了一颗小玉珠,那唇,开了口,对他说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风寒发热了?”
陈佶面上通红,殷涔手背盖上他额头,果然微烫,嘴里哎呀呀自责一通,怨自己大雨天还带他出来跑马。
小虎探进来一个头,喊饭好了,二位哥哥出去吃过再来烤衣。
殷涔和陈佶都穿着内里长衫,出去看到农妇婶子熬了一大锅热腾腾米粥,几样山野小菜,勺子在米粥里搅动着边对他们说道,“赶紧一人喝一大碗,里头搁了生姜,去去寒气。”
两人连声应着,一人盛了一大碗,就着大灶铁锅烧出来的菜,哧溜溜吃得额头冒出细细绒汗,婶子见状才放了心,说道“这下好了,出了身汗,定不会病倒了。”
殷涔又去探了下陈佶的额头,发觉果然恢复正常,奇道,“你这身体,恢复得也太快了。”
陈佶嘿嘿一笑,掩作尴尬。
吃过饭,二人的衣物也差不多全干透了,此时雨过风明,一弯如钩新月上了树梢,是一个清朗朗的春夜,二人跟农夫夫妇道了别,给小虎塞下一锭银子当做回赠,遂上了马,顺着蜿蜒道路走出村外。
路边蛙声一片,抬头是一片云散后密布的星空,空气湿润中混着新鲜的泥土和花香,二人在马上走得慢悠悠,似舍不得这悠闲春夜太快溜走,殷涔问道,“阿月可曾去过江南?”
“未曾。”陈佶答道,“塞外,江南,漠北,海南,都只是在梦里。”
想到作为皇子的诸多不自由,殷涔也在心里叹息心疼了一番,说道,“你既已入朝,他日总能寻得机会去踏遍河山。”
入朝……陈佶心里念着,虽只是日日在早朝时站着听众臣议事,也已感受到朝堂之上难以言述的诡谲凶险,他说道,“如若真有那么一天,平山哥哥定在我身旁。”
殷涔望他一眼,少年的眸子不比星辉黯,他点头,似回忆起往事,“自然,每年江南都会有漫长的雨季,叫黄梅天,雨落在青石板上,会长出绿油油一片青苔,特别滑……待过了这黄梅天,就正是吃杨梅的好季节。”
陈佶奇道,“平山哥哥好像在江南生活过,但哥哥不是长在塞外吗?”
殷涔也不知怎么,今夜记起那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许是跑马过后难得的松弛,又远离京城,勾起了心里深处最久远的画面。
他只淡淡答道,“长在塞外,心里也特别向往江南,逮到从江南来的商客们,总喜欢追着问个干净。”
“原来如此,那以后我们就在江南买个大宅子,每年春天都过去住一阵子。”陈佶的眼中尤有稚气,话却说的格外认真。
殷涔笑了,好像真的是一个可以实现的梦呢。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京城,进了城门,两个人一下都感受到另一种谨慎、束缚的气息,那舒适闲散无尽畅想的春夜,已经结束了。
马过城中街巷,某一个路口殷涔遥遥向巷子深处看了一眼,他突然很想,带陈佶去看沈沧,把身边珍爱的一个人,带到另一个珍爱的人身边,这世间他只剩这么两个需要护着的人,他真的很想,让他们彼此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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