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叹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赵益清想听的东西。
“姜夫子曾来找过我,他亲自来的。”
“他是不是威胁于你?所以你才……”
话剩了半句,赵益清没有说完,但两个人都知道那余下未说的是什么。
“是,也不是。”流光答道:“他与我分析了一下现在局势,我便明白如今我能用的脱身之策不过是弃车保卒罢了。”
“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与我们不同阵营,必然不会说真话!”
“我知道。”流光点点头,依然笑着道:“陈大人与我的关系你也知道,虽早已没有来往,但我身陷囹圄他还是会出手搭救,我询问过他,他所说的脱身之法与姜夫子并无二致。而且我身死姜槐也不会再动南街,季茂成也会被释放,也推动了收六州之事,一举三得,我为南街女子,百事利为先,算得清楚这个账的。”
“胡说,我们早已商讨出了让你脱身的好办法。”赵益清尽量把自己的表情放轻松,也随着流光一样在脸上挂起了笑容,甚至还拿起来筷子夹菜,一副事情已经办妥的样子。
只是他拿筷子的手早就抖的不像样子,脸上的笑容也僵硬的可怕。
“你们的办法不过是跳出来说并没有奸细,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们为了能拿到兵权去收六州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只不过演砸了而已。”
赵益清又说不出来话了,这确实是他们想的办法。
流光接着道:“这样我虽可脱身,但是你与将军,老餮堂跟赵记茶楼都将沦为笑柄,南街本来好不容易有了变化,可我若以这种理由出去了,那南街只会还是南街,还是个任人嬉笑怒骂的南街,再想变化难上加难。并且将军会变成只想夺权的恶人,好不容易有的收六州的苗头,都会变成一纸空谈。救我,实在得不偿失。”
流光说的都对,可赵益
清不甘,他不想流光放弃她自己,只是流光再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只见她起身行礼道:“赵公子回吧,流光今日不见客了。”
赵益清忽的眼眶就红了,他愣愣的坐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喃喃道:“凌迟处死,千刀万剐那该多疼啊……”
流光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先是一愣,再是一笑,道:“放心,我也怕疼,早就与姜夫子说好了条件,而且也有陈大人护我,没有千刀万剐,只有一杯鸩酒而已。”
只身赴死,流光说的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对了。”突的流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是一笑,朝着赵益清福了福身子道:“流光死后,记得为流光正名不是奸细,用流光之名做最后一件事,彻底搅乱京城的一池春水。”
流光所说的是如今收六州之事的言论问题,现在是主张不收六州者居多,而在之前则是收六州的言论较盛。
赵益清已经可以想到在为流光正名之后整个言论会乱成什么样子,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转,任谁都会觉得其中有猫腻,不敢再妄下断言。
这样从此之后收六州的舆论再也无法被有心人去操控,这是流光死后必然能够促成的事情。
可赵益清并不想想要这样,只是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再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所操控着,推着事情到了谁都不想看到的地步。
话已至此,再多说无益,流光请着赵益清离去。
赵益清起身站都站不稳,他双眼通红,紧紧的抓着过来搀扶他的流光的手不愿意放开,朋友的死亡,哪里是说说就放得下的事。
然而流光却推开了他的手,把赵益清推出了牢房外,自己锁上了牢门,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赵益清在牢房门外颤抖着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只是轻轻的喊了句“流光……”
流光终是不忍心,回头看了他一眼。
赵益清以为流光会对他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害怕,一句不想死,一句想活着,赵益清也会想方设法,甚至拿出他最大的筹码把她交换出来。
然而流光只是道了句“小心皇帝。”
这是一句忠告,只是此时的赵益清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
流光此时此刻还在为了他们收六州的事情所着想,他赵益清何德何能令一个弱女子如此为他,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就是他把她带到了一条不归路上面。
如果没有他那流光就不是流光,只会是那个白面细眉毛红脸蛋黑眼睛的鸨母,也不会被就卷入这诸多事端。
说到底,是他害了她。
赵益清魂不守舍的走出了牢房,穆棣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赵益清看着穆棣轻轻一笑,眼泪也随着笑容落了下来,多了几分凄怆。
然后,他两眼一闭,直挺挺的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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